許鐸深深地嘆了口氣,仿佛心中有千言萬語難以傾訴。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往下道:
“其實,咱們兩個身上有著許多相似之處。我們都來自農(nóng)村,都娶了一位大家閨秀,又都投身官場,渴望在體制內(nèi)有所作為……說句心里話,當(dāng)年我在配合你,橫掃那些燕京豪門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是暢快淋漓!看著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權(quán)貴們,在我們面前節(jié)節(jié)敗退,我心中的正義感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許鐸說著,眼中閃過一絲遺憾:
“然而,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操刀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只是你的一個副手,雖然也參與其中,但始終無法像你那樣,縱橫捭闔,指點乾坤。不過,即便如此,我仍舊覺得,那段時間的經(jīng)歷,是我從政這么多年來,最為引以為傲的地方!”
就在許鐸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梁棟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平靜而又犀利地問道:
“如果當(dāng)年錢家也被納入我們打擊的范圍,你會怎么選擇?”
許鐸聽到這句話后,身體微微一僵,似乎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開口道:
“我和你的情況確實不太一樣。當(dāng)年你有老趙在背后支持你,無論你怎么恣意妄為,都有人替你收拾爛攤子?晌夷兀咳绻译x開了錢家,那我就狗屁都不是!所以,如果錢家要是也被列入我們的打擊目標(biāo),我很有可能會為了自保而幫他們做點什么的……”
許鐸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眼神期盼地看著梁棟:
“你會不會因為這個就覺得我是一個沒有底線、不能堅守原則的人,進(jìn)而看不起我?”
梁棟輕輕地?fù)u了搖頭,用一種非常坦誠的語氣對許鐸說:
“我們首先要能夠生存下去,這是最基本的需求。只有在確保了自身的生存之后,我們才能夠去談?wù)撈渌氖虑。尤其是對于像我們這樣出身農(nóng)村、沒有任何背景的人來說,在體制內(nèi)首先要保證的,就是能夠站穩(wěn)腳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有機會去追求我們的理想和抱負(fù)!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
“所以,我完全理解你剛才所說的那些話。我不會因為你剛才那番話而看不起你。相反,我還會因為你的坦誠相待,而更加尊重你!
許鐸的心情原本還有些緊張,聽到梁棟這番話后,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只見他嘴巴微微張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過了好一會兒,許鐸才回過神來,嘴里緩緩?fù)鲁鰞蓚字:
“謝謝!”
梁棟輕輕地?fù)]了揮手,然后繼續(xù)說道:“許書記啊,您如今可是位高權(quán)重,擔(dān)任著省委書記這一要職啊!您手中掌握著巨大的權(quán)力,完全無需再去顧忌任何人的臉色啦!再說了,只要您能夠秉持公正、廉潔奉公,行事光明磊落,讓人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責(zé)的地方,那么您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想法去行事,盡情地施展您的才華和抱負(fù)!畢竟,像我們這樣級別的官員,生存問題早就已經(jīng)不是我們需要擔(dān)憂的事情了。我實在難以相信,您為官這么多年,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屬于自己的獨特想法嗎?”
許鐸似乎被梁棟戳到了軟肋,緩緩地低下頭,沉思良久,終于緩緩地開口道:
“我從農(nóng)村走出來,深知底層老百姓的生活不易,尤其是農(nóng)民們所承受的苦難。自從我娶了錢盈盈之后,我的雙親相繼離世,我們家在老家那邊也變得孤門獨戶,沒有什么親戚往來。這么多年來,我甚至都沒有回過老家,也沒有和老家那邊的人有過任何聯(lián)系!
許鐸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落寞和無奈。
然而,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
“但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這么多年來,我從未利用過手中的權(quán)力為我們那邊的親戚謀取過私利。我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所以我自認(rèn)為自己的屁股還是干凈的!
梁棟靜靜地聽著許鐸的講述,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于是就問許鐸:
“你是想在‘三農(nóng)’問題上做文章?”
許鐸聽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然后有些感慨地說:
“咱們嶺西省,是名副其實的農(nóng)業(yè)大省,也是全國農(nóng)村人口最多的省份!全省六千多萬的農(nóng)村人口,其中農(nóng)民所占的比例竟然高達(dá)百分之八十七!”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
“我父母就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他們一輩子都在土地上辛勤勞作,沒有其他任何手藝。除了種地和偶爾打些零工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謀生手段。前些年,農(nóng)民工市場供不應(yīng)求的時候,他們出去打工還能勉強掙點錢。可這幾年,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就算出去打工,活兒倒是好找,可工錢卻越來越難要了。辛辛苦苦干上一年,到最后往往只能拿回一張欠條兒!”
許鐸嘆了口氣,接著說:
“再看看種地這一塊兒吧,這老天爺似乎也故意跟老百姓作對似的,連續(xù)好幾年都不是旱,是洪澇,風(fēng)調(diào)雨順簡直都成了一種奢望……總之,老百姓的日子,難!”
梁棟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許鐸身上,那是一種讓人感到有些陌生的眼神。
許鐸被梁棟這種目光看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不自覺地低下頭,審視起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想從衣著上找到原因。
在確認(rèn)自己衣服沒有問題之后,許鐸抬起頭來,迎上梁棟的視線,問道:
“為什么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梁棟淡淡一笑,回答道:
“許書記,你能說出剛剛那番話,就說明你和那些人完全不同!尤其是您能將底層老百姓的疾苦牢記在心,這一點,就足以贏得我的敬重!”
他頓了頓,接著道:
“咱們嶺西省可是農(nóng)業(yè)大省啊,‘三農(nóng)’問題一直都是我們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您要是打算從這個方面入手,我認(rèn)為您的思路是完全正確的。不過,目前擺在我們面前最為緊迫的任務(wù),還是CBD超級工廠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