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組的工作內(nèi)容,第一塊便是對賬目進行審計。
賀國武在南崗擔任市委書記長達兩屆。
起初,他的工作表現(xiàn)尚算循規(guī)蹈矩。
然而,當他完成第一屆任期后,目睹與他一同晉升的其他市委書記有的調(diào)任他處,有的獲得進一步提拔,內(nèi)心的天平逐漸失衡。
為了給自己積累更多的政治資本,他開始不顧一切地大舉借債。
在其第二屆任期內(nèi),他一口氣啟動了多達二十余個規(guī)模不等的項目。
南崗市高達一千二百億的巨額財政虧空,正是源于此。
工作組需要審計的賬目,重點便集中在這些項目上。
時至今日,這二十多個項目中,竟有一半淪為了爛尾工程。
而那些僥幸得以完工的項目,也基本上都是投資規(guī)模較小的小型項目,比如那個賀國武引以為傲的‘城市亮化工程’。
梁棟到任后,耍了一些小手段,捧著賀國武,讓他心甘情愿地為南崗的‘碧沙河河道景觀工程’項目批下了一筆專項資金。
這筆資金猶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使得這個原本處于半拉子狀態(tài)的工程重新煥發(fā)生機,暫時得以盤活。
然而,并非所有的項目都能如此幸運。
經(jīng)過工作組的深入摸底和嚴格審計,截至目前,南崗仍有十個大型項目完全處于爛尾狀態(tài)。
這些項目就像沉重的包袱一樣,壓得整個南崗喘不過氣來。
工作組的審計專業(yè)人員一共也就三個,如此龐大的工作量,指望他們?nèi)齻,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從審計部門調(diào)人過來也并非易事。
且不說安全問題,各部門都有自己的工作安排,一下子抽掉這么多人,而且還連續(xù)工作這么長時間,顯然也是不現(xiàn)實的。
在這種情況下,宋曉東和梁棟一合計,最終決定委托蘇菲,聯(lián)系了蜃城一家全國知名的會計師事務所。
這家事務所擁有專業(yè)的審計團隊,經(jīng)驗豐富,實力雄厚,在全國都是排得上號的。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并不是十分順利。
當審計團隊抵達南崗,開始接觸那些爛尾項目時,他們立刻遭遇了各種各樣的阻力。
這些情況也都在大家的預料之中。
當你試圖去觸及別人的底線時,別人又怎么可能會引頸待戮呢?
這完全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就看哪方的意志更加堅定。
賀國武那幫人肯定深知審計那些項目意味著什么。
在那幫人當中,賀國武并非最為擔心之人,真正最為擔心的,是那些項目的直接經(jīng)手人。
自從梁棟踏入南崗這片土地之后,賀國武便始終不遺余力地想要與南崗做好切割。
而且,他相信自己這段時間做出的努力已經(jīng)起到了應有的效果。
所以,當他得知梁棟要審計那些項目時,心中并沒有多少慌亂。
早在他還在白峽時,他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規(guī)矩——絕對不可以直接涉足任何工程或項目!
這條規(guī)矩,他自始至終都在堅守,從未有過絲毫動搖。
當工作組完成對那些項目的審計之后,竟然驚訝地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項目與賀國武存在直接關聯(lián)。
這一結(jié)果,讓賀國武不禁暗自慶幸。
盡管賀國武心里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但當他得知梁棟要對那些項目進行審計時,他還是無法做到聽之任之。
那些項目到底有沒有問題,他心里可是比誰都清楚。
雖然他并沒有直接參與到那些項目當中,但實際上,在每一個項目里,他都通過間接的方式拿到了那些好處的大頭。
他心里很清楚,那些人之所以會心甘情愿地把好處先洗白了再送到他手中,無非是因為他手中的權力。
可如今事情要敗露了,他這個一直躲在幕后的‘大哥’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些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于是,賀國武只能出手干預一下。
但遺憾的是,他的努力并沒有起到預期的效果。
不過,這對他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他出手了,卻沒能起到作用,只能說明梁棟的態(tài)度太過堅決,手段太過厲害,他賀國武不是梁棟的對手。
這樣一來,至少他可以給那幫人一個交代,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梁棟身上,就算那幫人想要報仇,也只能去找梁棟了。
然而,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賀國武的那點手段,又怎么可能輕易地騙過那幫人呢?
于是,就有人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想要找賀國武討個說法。
然而,令他們始料未及的是,賀國武竟然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直接放話威脅道: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真正應該去找的人是梁棟!找我有什么用呢?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可不會善罷甘休,我會讓紀委好好查查你們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
賀國武如今可是常務副省長,位高權重,那幫人自然不敢輕易得罪他,更不敢把他逼到絕路。
所以,他們只能暫時收斂一下自己的氣焰,語氣也變得軟了下來,開始打起了感情牌。
賀國武其實也并非真的想要將他們置于死地,他只是想讓這些人知難而退。
于是,他略作思考后,給他們出了一個主意:
“咱們大家都是多年的老關系了,我賀國武也不是那種不念舊情的人。但實在是在這件事情上,梁棟逼得太緊了,我也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啊。要不然的話,就算是拼上我這條老命,我也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們一把的。事已至此,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恐怕就是‘丟車保帥’了!
一說到‘丟車保帥’,那幫人就明白賀國武的意思了。
不過,又有誰會心甘情愿地愿意去當這個‘車’呢?
“這個‘車’,級別不能太低,太低了不好向社會交代。”賀國武又補充道。
既然級別不能太低,那范圍一下子就縮小了很多,大家很快就明白賀國武說的是誰了。
賀國武說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當時跟賀國武搭班子的市長魯忠良,另一個是現(xiàn)任南崗市委政法委書記宋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