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庚寅的話,徹底把梁棟搞糊涂了。
“梁棟,人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我們生而為人,就不可能脫離這個社會而獨立存在,否則的話,就會變成‘狼孩’那樣,完全被獸化。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抵觸一些東西,一直都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所以你一直都不愿意承認自己的扛旗人身份。但是,自你第一次走進趙老的那個小院起,你的身份就由不得你自己了。你和狄劻能夠被不同的勢力選中,說明你們都是時代的寵兒,但是,并不是說你們就具有不可替代性。在你們的身后,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你們兩個栽跟頭,然后再填補你們的空缺。所以,不管是你,還是狄劻,你們就是過了河的卒子,除了一往無前,根本就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王庚寅說完,梁棟想了半天,卻還是十分固執(zhí)地說:
“王哥怎么辦?總不能不管他了吧?”
王庚寅道:
“他自己無知所犯下的錯,只能有他自己埋單,這一次給他一個教訓,也能讓他長長記性!”
梁棟反駁道:
“王哥把全部身心都撲到了做學問上,所以才會在人情世故上有所欠缺。像他這樣的人,是國家的寶貴財富,值得我們盡心盡力地去保護!”
王庚寅道:
“你想要保護更多的像王犇這樣的人,就需要爬到更高的位置。而他今天所做的犧牲,就是為了成全你。所以,你知道自己身上寄托了多少人的希望嗎?所以,你覺得你有理由再繼續(xù)散漫放縱嗎?”
梁棟不說話了,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梁棟,我在這個房間里想了一整天,很多事情我也想通了,王犇的事情,如果真的找不到證據(jù),那就讓他們走司法程序,該怎么判,就怎么判!”
老人在說這話的時候,身子在微微顫抖。
梁棟能夠感受得到他內(nèi)心的煎熬,就有些不忍心地問:
“王老,一定要這樣嗎?”
老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放心吧,我兒子進去蹲兩年大牢,錢定邦他們也一定會為此付出慘痛代價!這一次,我就算對上這一百多斤,也要把錢定邦拉下馬。錢定邦不好過的時候,你覺得他會放過了狄劻?焦新平來了定南,就說明他們內(nèi)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狄劻這小子應該是想脫離錢定邦的控制,咱們完全可以在這上面做做文章,要是能挑起他們內(nèi)訌,那就再好不過了!
……
焦新平見到狄劻,很是費了一番周折,以至于他見到狄劻的第一句話就帶著一絲怒氣:
“狄組長現(xiàn)在是欽差大臣,我們這些老伙計想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狄劻連忙陪著笑臉道:
“焦市長這話說的,我們巡視組有紀律,巡視期間,禁止跟外界聯(lián)系,所以我的手機就一直處于關機狀態(tài)了!
焦新平?jīng)]時間跟狄劻扯閑,就直奔主題:
“狄組長,我這次來定南,是受錢書記之托,他想知道,狄組長為什么要首先對王犇教授動手?”
狄劻笑道:
“‘生物防治’推廣試點項目組,是國家出資的一個重點項目,這種項目出現(xiàn)貪腐行為,正好屬于我們組的巡視內(nèi)容!
焦新平見狄劻在裝糊涂,就有些不高興,皺著眉頭道:
“狄組長,這里也沒有什么外人,咱們倆之間,就無需遮遮掩掩了。王犇的身份,你難道就一點也不知情?”
狄劻回答道:
“知道,他不就是燕京農(nóng)大的教授嗎?”
焦新平忍住心中的怒火,繼續(xù)道:
“難道你不知道他老子是誰?”
狄劻若無其事地回答說:
“知道,他老子是知名教授王庚寅!”
狄劻的冷靜,讓焦新平心中生出一絲疑慮,不過他還是追問道:
“知道他老子是王庚寅,你還把人抓起來了?”
狄劻臉色平靜地回答道:
“第一,人不是我抓起來的,我們巡視組只是負責暗訪,然后把暗訪結果告知定南省委,再督促定南省委采取相應的整改措施。第二,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能因為他是王庚寅的兒子,就法外開恩!
焦新平冷笑一聲,道:
“狄組長,我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我現(xiàn)在正式通知你,王庚寅兒子的事,到此為止!你來定南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對付梁棟,沒人讓你去招惹王庚寅!你是聰明人,其中利害你比誰都清楚,我也就不在這里跟你廢話了!
狄劻一臉無辜地問:
“這是錢書記的意思嗎?”
焦新平道:
“是誰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沒錯,你現(xiàn)在是大家推選出來的扛旗人,但你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重點培養(yǎng)對象,暫時還扛不起那面大旗!”
狄劻微微一笑,淡然道:
“焦市長,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第十六特別巡視組組長,我的任務是來定南進行下沉巡視。我現(xiàn)階段的工作,只需向巡視領導小組負責。如果我在下沉巡視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問題,卻不及時向地方省委反饋,就屬于瀆職行為!我狄劻是一個有原則的人,違反原則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很好!很好!”焦新平連說兩個很好,然后站了起來,“你今天所說的話,我會一字不落地向錢書記轉(zhuǎn)述。”
說完,又瞪了狄劻一眼,最后丟下一句‘好自為之’,怒沖沖地離開了。
焦新平一出門,就把電話打給了錢定邦,在電話里把狄劻的反應,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
錢定邦沉默許久,然后道:
“狄劻終究還是那個狄劻,他這是不想安于現(xiàn)狀了呀!”
焦新平面色陰沉地說道:
“這小子如今真是愈發(fā)囂張跋扈了!想當初要不是我們大力扶持,哪有他今日這般風光?可現(xiàn)如今呢,翅膀硬了居然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不過無妨,咱們既然有本事將他捧起來,自然也能夠輕而易舉地把他從高位拽落下來!”
錢定邦也跟著緩緩開口道:
“是啊,這人吶,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一旦領略了更高處的風景,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