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舅丈有此心意,穆某卻之不恭了!”
荊雨一到,后續(xù)再無修士前來,這家宴也便開了。
此番小慶分了兩桌,穆山、荊雨、李勝等修士分了一桌,另一桌則是坐著趙明玉、趙承歡、趙承宴以及幾位與穆山這個圈子交好的凡人煉體士,小小的一場家宴,已然顯出了仙凡之別。
席間賓主盡歡,觥籌交錯間,轉(zhuǎn)眼已至深夜,眾人酒足飯飽,如此便散去了。
“六弟,留步!鼻G雨走前,趙明玉叫住了他。
“哦?三姐還有事?”荊雨訝然道。
“請入內(nèi)堂說話!壁w明玉拄著那鑌鐵拐杖,低聲道。
荊雨隨著趙明玉進了主臥房,發(fā)覺里面已有穆山、趙承歡、趙承宴三人等候著了。
穆山是此間的主人,今晚喝了不少靈酒,索幸是修士,已將醉意用靈力逼了出來,倒是趙承宴此時的臉色還是微微酡紅。
“三姐,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的?莫非是想要給老穆運作靈植園甲區(qū)管事一職?”荊雨想了個可能,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柫恕?br>
“那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往后還有的籌謀!壁w明玉先是搖了搖頭,蒼聲道:“今番是還有一件事情……承宴今年也三十七歲了!”
“害!是了!”
荊雨恍然大悟點頭道:“我道是今日為何請了月老閣的王婆,那婆子與老穆平日里也無甚交情,原來是應(yīng)在了此處。”
他轉(zhuǎn)頭向趙承宴笑道:“承宴,可是有了心儀的姑娘?”
趙承宴仍是一臉酡紅,只是不知是否是靈酒所致:“舅舅,侄兒倒是并無心儀的姑娘,其實是……母親這一脈終究還是要有個后,此事還需應(yīng)在侄兒身上,害!”
荊雨聞言一怔,他自己已是長生久視,轉(zhuǎn)世四十八年向來是不急不緩,平日里安閑度日,修煉種田,這三年多在烏山坊市中雖然沒攢下幾塊靈石,但卻也過得輕松愜意,渾沒想過血脈延續(xù)之事。
此時后知后覺,發(fā)覺自家這侄子都快四十歲了,放在凡俗中這年紀都是祖父一輩的人物,如今才操心婚姻大事,已經(jīng)算是有些晚了。
于是也只得附和幾句:“也是,你也該想想綿延子嗣的事情了。”
既然并無心儀之人,想來是要聽家中安排,荊雨也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趙明玉:“三姐,可有人選了?”
趙明玉沉默了一瞬,原本低著的下巴高高揚起,語氣中多了幾分倔強:
“三姐的意思是……給承宴尋一位性子合適的女修!
“修士?這怎么可能!”荊雨失聲道:“三姐,我看你是失心瘋了!”
“仙凡有別,烏山坊市中修士本就比凡人煉體士高人一等,承宴若要娶妻,只能往低處尋!
“那等道途遠大、有筑基之機的年輕女修,哪里能委身凡人……”
“可若是道途斷絕、筑基無望的蒼老、殘疾女修,且不說還能不能生育這一點,便是讓她們心甘情愿下嫁凡人,要花上多少靈石!”
荊雨嘆氣道:“縱使咬牙娶進了門,多半也是心懷怨懟,以后家宅不寧都算是輕的了……況且哪怕是道途斷絕的女修,也未必就要委身求全了!”
“三姐,當(dāng)年皇嗣中數(shù)你心智高絕,如今年紀大了,怎么反倒是糊涂起來了!”
趙明玉眸光黯淡,低聲道:“六弟,你此番于此痛陳利害,這等條條狀狀,我怎能不知?可承宴本身已是凡人,若再娶一個凡人女子,誕下靈根子的幾率便微乎其微了!”
“今日你也看到了,像是這等有外人在的公開家宴,凡人與修士甚至不可同桌宴飲,修士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好像天生便是這般;凡人也不覺得受到了冒犯,早就習(xí)以為常,畢竟這么多年向來如此……到底不還是仙凡有別?”
趙明玉眼眉低垂:“我當(dāng)年初入烏山坊市之時,常常不懂其中關(guān)竅,論及戰(zhàn)力,凡人煉體士并無術(shù)法可習(xí),手段單一了些,要比同階的練氣修士略差,但并無太大差距!
“論及壽命,練氣修士也不過百年壽元,凡人煉體士若是保養(yǎng)得當(dāng),活到七八十歲也并非難事,八九十歲的也不是沒有,就差這十年二十年的?”
“可為何坊市中的凡人煉體士就是要比練氣修士低人一等?”
“還不是因為哪怕再如何落魄的練氣修士,都有那么一絲筑就仙基的渺茫希望?”
“便是如六弟這般人到中年方才引氣入體的大齡修士,若是八九十歲時能修到練氣圓滿,都未必不能去求一求筑基!”
“一旦筑基,從此飛天遁地不說,更能得享三百年壽元!我趙太祖立國至今,也不過兩百余年罷了!這世俗王朝又有幾個能綿延三百年的?仙凡有別,其實是筑就仙基的修士和凡俗之間的差別!”
“如此種種,只不過是多一個少一個靈根罷了!”
“六弟,你來的這三年來,不知為何,坊市中精研傀儡之道的修士愈發(fā)多了起來,說是烏山山脈中落下一個須彌洞天,在虛空中游走,不定時便在哪一處現(xiàn)世……洞天內(nèi)有些練氣級數(shù)的傀儡傳承,如此看來這傳言多半是真的了。”
“那些修士所造的傀儡斗戰(zhàn)雖說不行,做些搬運重物這等簡單的活計卻也夠了,他們?yōu)榱藬埢顑河謵阂鈮簝r,搞得我們這些凡人煉體士苦不堪言,如今我那幫會若還只盯著坊市內(nèi)的安穩(wěn),馬上便要入不敷出了!”
“想要多掙些靈石,只能去妖獸山脈中拼命,可那又哪里是長久之計?承宴是我家唯一的男丁,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香火便斷在了此處!可像是你三姐這般煉體一層的老嫗,甚至連拼命的資格都沒有……”
“更不必說等那些傀儡道的修士技藝再精湛些,制出了有斗戰(zhàn)之能的傀儡,凡人煉體士只怕連拼命都拼不過那些隨壞隨修的鐵疙瘩了!”
“如此這般下去,凡人還能有什么出路?難道真要扎了堆去給修士為奴為婢?”
屋內(nèi)燭光搖曳,將趙明玉溝壑縱橫的臉上襯出幾分恐怖來:“若真世世代代都是凡人,我家在這烏山坊市中何時能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