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他不僅再無自主可言,又困于地脈,自此只得在下界壽盡而亡……想想丘洞玄一代人杰,他的魔胎分身繼承了全部記憶,自然也等同于其本尊,竟落得個如此下場!
蕭觀影嗤笑道:“蕭始化,你不必在此陰陽怪氣,無非是害怕孤效仿洞玄天君罷了,對也不對?”
“你大可放心!
“你我雖為本尊、化身,可實際上早已是兩個不同的人,所主修的法則也大為迥異!
“孤知你一直不喜孤獨斷乾綱,認為太過霸道,是一條死路絕路。”
“可孤又何嘗瞧得上你的人心社稷?竟還要顧念凡俗下修的感受,委實婆婆媽媽!
“哪怕孤與你換了軀體,主修法則與本心不合,照樣是道途斷絕,無可救藥!
蕭始化皺眉:“我本只覺得你霸道,可如今這番舉動……不僅僅是霸道了,其實已近魔道!
“魔道?笑話,孤難道不一直都背著魔道的身份?”
蕭觀影反倒不以為然:“天道沒有好壞、正邪之分,旁人覺得天道殘酷或溫情,那是旁人的主觀看法,客觀上與天道本身沒有關聯(lián)!
“你認為孤墮入魔道,那是你認為,孤不在乎!
蕭始化嘆息道:“你這般病急亂投醫(yī),還是為了一統(tǒng)仙洲?教天下都懾服在你的天道綱常之下?”
“陸英招能以化神中期的修為逆斬化神圓滿的嬴霸,難道便斬不得你?你縱使進階了化神后期又有何用?”
“收手吧!
蕭始化低聲道:“要么想法子與陸英招、玄鏡道人等人和解,要么直接飛升,逃去仙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蕭觀影面無表情:“收不了手了。”
“此時落荒而逃,便是使得乾綱傾覆,等于否認了自己的道途,這與殺了孤又有何分別?”
“既如此,不妨放手一搏,哪怕是必死之局,也好過道途盡毀、茍活于世!”
蕭始化痛心道:“何至于此呢?”
“是啊,何至于此?”
蕭觀影閉上了雙眼:“本不該如此的!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脫離了孤的掌控!
“六爻星宮一行,憑借千年前的讖言,本該使得孤直接占據(jù)大義名分,收服天下人心!
“孤的麾下本該有遠比此時更多的能臣良將、天驕人杰!
“帶領仙洲各大道統(tǒng)擊退嬴霸等人、消弭仙洲大劫的主角應當是我蕭觀影,而不是陸英招、玄鏡道人!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或許孤能夠在某個節(jié)點改變這一切?那么現(xiàn)今的局面就不是這般了!
蕭始化搖了搖頭:“這世上沒如果,時光也不能倒流……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你不該這般破罐子破摔!
“不必了!
蕭觀影淡然道:“天帝有天帝的尊嚴……倒是你!
“少來與孤沾邊,或許能夠不被殃及池魚。”
他輕輕笑了起來:“這不正是孤創(chuàng)造你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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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天域,天庭,聞人諾府邸
“俺關某,辭曹公,心懸漢闕!
“赤兔馬踏破了河洛塵煙!
“曹孟德贈青袍云遮月,”
“俺青龍刀挑得那日月別!
“過五關,斬六將,英雄血熱……”
“古城的戰(zhàn)鼓催得人腸結!”
聞人諾斜倚在八仙桌的邊沿,半截錦袍垂落檀木桌面,他單手支頤,另一手隨意把玩著手中酒壺,琥珀色的酒液順著壺嘴淌入喉間時,戲臺正演到【過五關】一折。
臺上那扮關羽的紅臉武生足踏虎頭靴,一柄青龍偃月刀舞得潑水不進。
眉筆化就的細長眉斜飛入鬢,三尺長髯用馬尾毛編織,隨騰挪躍動如瀑傾瀉。
忽聽得“鏘”地一聲鑼響,關云長單膝點地,刀鋒斜指處,扮孔秀的武生踉蹌后退。
“好!”
聞人諾拍案時袖中灑出三兩顆瓜子,他換了個更松泛的姿勢,左腿屈起抵著桌沿,右腿卻懸空輕晃,靴尖正隨著鼓點打著拍子。
當演到關羽刀劈蔡陽時,聞人諾忽然擲出酒壺。
白玉壺在空中劃出弧線,恰被青龍刀挑個正著。
戲班子嚇得跪倒一片,卻聽他撫掌大笑:“好身手,賞!”
“這戲當真百看不厭!
此刻聞人諾所觀賞的戲劇,正是【千里走單騎】。
此劇脫胎于一本名為【三國演義】的小說,這小說作者名為【羅貫中】,本是籍籍無名之輩……可若是了解內(nèi)幕消息的,盡皆知曉這【三國演義】實際上便是大名鼎鼎的【玄鏡真君】所作。
不過假托【羅貫中】之名而已。
雖然玄鏡真君不僅一次在公開場合澄清【三國演義】的確并非自己所著,【羅貫中】確有其人,但愣是無人相信,皆以為不過是這位仙洲第一真君的自謙托詞而已。
自家?guī)熥鸬淖髌,聞人諾自然也仔仔細細拜讀過,三國之中諸多英雄豪杰,他最喜愛的便是關羽關二爺。
“唉……關二爺身在曹營心在漢,對劉皇叔的一片忠心真是日月可鑒!
“但曹丞相對關二爺亦是真心相授,二者之間的義氣也是非同一般。”
“難得后來關二爺于華容道頂著違抗軍令狀,拼著性命不要,也要放走曹操,也算全了二者之間的情義……大丈夫生于世間當如是也!”
聞人諾之所以喜愛關羽,其實并非是因其勇猛無雙,威震華夏,畢竟凡俗中人論頂尖戰(zhàn)力不過先天而已,手下所謂百萬雄師更是修仙者一口氣都擋不住的貨色。
他真正羨慕的,反倒是關云長忠義得以兩全,不必進退失據(jù)、左右為難。
聞人諾心中暗暗計較:“神鼎仙朝覆滅,天庭與蓬萊正道、天命樓的爭端也該擺到臺面上來,兩方之間只怕必有一戰(zhàn)。”
“師尊待我恩重如山,若無師尊,當初老子只怕要在那礦坑里發(fā)爛發(fā)臭一輩子。”
“可屎化兄待老子也著實不錯,人家拿我當真朋友,朋友之間又怎能不講義氣?”
“媽了個巴子的,若是師尊與屎化兄當真斗了起來,老子夾在中間,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