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招嘴上說著話,手上卻半點沒停,只是一抬手,將宇文寶戈擲出的金戈握在手中,擋下了這含怒一擊,救下了宇文寶戈身旁的元嬰真君一命。
荊雨同時邁步而出,揪住了葉星云的衣領(lǐng),防止他當(dāng)真落入水中。
就在此時,湖面飄出一位與荊雨樣貌別無二致的青年,湊近到了荊雨耳邊低語道:
“荊雨,葉星云鴻運(yùn)齊天,你今日救他,他只道是自己趨吉避兇的命格起了作用,未必會對你心懷感激,你又何必上趕著做這個好人?”
荊雨面對眼前心魔卻直接無視,口中言道:“讓一讓!
見心魔一直擋在面前,干脆直接穿過了這道沒有實體的幻象,雙指一搓,灰蒙蒙的苦渡玄光化作絲線,將一名被心魔誘惑、即將落水的元嬰修士拉回了竹筏中心。
“況且仙選者未必就是與你一邊的……”
那心魔猶自不死心道:“仙選殿搜集諸天萬界的命數(shù)子下界歷練,不會像明面上說得那般簡單,必有陰謀……那【問鏡觀命法】來歷不明,說不得便是哪個道尊下的鉤子,引你入甕呢!
“可憐你從一開始就被人家一步步設(shè)計,以為占了天大的便宜,殊不知將來成道,指不定便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心魔話語帶著極大的誘導(dǎo)性,緩緩道:“嘿!修士求道,為的不就是凌駕世間眾生,使自己的命運(yùn)不受他人掌控?”
“我命由我不由天!”
“荊雨,不要再甘為他人玩物了,反抗!打破那些高高在上修士的謀劃,破除命運(yùn)的藩籬!”
荊雨翻了個白眼,眉心間睜開一枚金色豎眼,明澄澄的光芒噴薄而出,參玄靈光射出,將一名因心魔侵體而發(fā)狂的元嬰修士定在原地。
心魔語氣略略有些焦躁:“做別人的提線木偶有甚么意思!”
荊雨接連救下數(shù)人,元嬰后期的幾位大真君自有陸英招鎮(zhèn)壓,此時他總算空出手來,不耐煩地看向心魔:
“道尊的提線木偶是人人都能做的么?”
“本君轉(zhuǎn)世前就是個月薪三千的社畜,兜里比我的臉還干凈,道尊大人閑出屁來,要算計我這個凡人!”
“照你的說法,沒了這些道尊道君的算計,本君就該直接被杠鈴壓死拉倒,也不必修甚么道、求甚么仙……生生世世輪回不休,直至靈性磨損殆盡,魂飛魄散便好了!”
“這就是你要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前有【感氣道尊】蹉跎五個紀(jì)元,最終在【長青道尊】的護(hù)佑之下重走修行路,創(chuàng)出【練氣】一境證就尊位。”
“感氣道尊若是如你這般硬氣,干脆第一個紀(jì)元便不接受道尊庇護(hù),只怕早已身死道消,哪里還有后來的事情!”
荊雨冷笑道:“你這么不喜歡做提線木偶,怎得今日又被遣來亂我道心?難道你這心魔便不是受人操使?”
心魔微微一怔,下意識道:“我等心魔生來便要侵?jǐn)_修士心智……”
“那你還不如我呢。”
荊雨失笑道:“提線木偶尚有思考的余地,哪像你這般全憑本能行事?我也是無聊了,與你這人機(jī)在這里唧唧歪歪……”
“修士攀登道途,一步一登天……越往后走,每個大境界之差都猶如天塹,更遑論我現(xiàn)如今與道尊之間的差距?在道尊面前,現(xiàn)在的我只怕連一粒微塵都算不上,談什么反抗命運(yùn)?”
“挑撥離間也不挑個合適的時機(jī),哪怕我現(xiàn)在成就了道君之境,你在我面前放的這些屁都顯得合理一點……”
荊雨吹了口氣,將眼前的心魔吹得粉碎,越過那些本是虛幻的粉塵,扶住了面色蒼白、雙眼緊閉的楊定風(fēng)。
————
楊定風(fēng)盤坐在竹筏邊緣,蒼白的面容在湖光映照下更顯病態(tài)。
心魔侵體,眼前景象頓時扭曲變幻——
“楊師弟......”一道熟悉的聲音幽幽響起。
楊定風(fēng)猛然抬頭,只見齊立言青灰色的身影自湖面緩緩升起。
這位中岳真君仍保持著臨死前的模樣:胸口被寒毒侵蝕出碗口大的空洞,青綠色的毒素如蛛網(wǎng)般爬滿全身,連元嬰法相都透著腐朽氣息。
“為何害我?”
齊立言的鬼影飄至竹筏上方,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我待你如手足......”
楊定風(fēng)瞳孔驟縮,心念電轉(zhuǎn):“此時萬不可露了破綻……”
于是臉上浮現(xiàn)出驚怒神色,言道:“白薇,你為何背叛于我?”
齊立言皺眉道:“楊師弟,你在說什么?分明是你用傀儡誘我……”
“白薇,你本就是我的侍妾,一應(yīng)修行靈資都是夫君一手準(zhǔn)備,待你結(jié)丹后,又給了你真?zhèn)鞯茏拥纳矸、將你收入門墻,未來西岳峰主的位置便是留給你的,這些難道還不夠么?”
楊定風(fēng)傷感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齊立言嘶聲道:“楊定風(fēng),你休要顧左右而言他……你……”
“好好好,是我看走了眼!
楊定風(fēng)慘然一笑,他與齊立言的對話簡直是雞同鴨講。
漸漸地,或許是心魔力量隨著顯世逐漸減弱,楊定風(fēng)神智慢慢恢復(fù),終于,齊立言的鬼影在不甘的嘶嚎中驟然消散,楊定風(fēng)只覺靈臺一陣清明,當(dāng)他睜開雙眼,望向四周,周圍的元嬰真君有一小部分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醒,這些真君正在全力施救那些陷入幻境以及發(fā)狂的修士。
楊定風(fēng)一偏頭,便瞧見荊雨正搭著他的肩膀,見這位棋真君的目光掃來,荊雨微微一笑,隨口安慰道:
“心魔幻境大多只是擷取修士的一些轉(zhuǎn)瞬即逝的念頭,勾動修士內(nèi)心陰暗一面,這些幻境中的場景事件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發(fā)生,楊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楊定風(fēng)抿了抿嘴,輕輕點了點頭,并未多言。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陷入心魔的諸位元嬰修士總算盡數(shù)恢復(fù)了過來,而此時竹筏也終于劃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諸修沿著宮殿垂下的霞授絲絡(luò)攀緣而上,終于踏上了宮殿前的玉階。
抬頭望去,巍峨的殿門高聳入云,門楣上懸著一方玄色玉匾,其上書三個大字——
【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