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荊雨神色一滯,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碗缺口,碗底沉淀的茶渣隨動作上下沉浮。
他卻只是有些驚訝,心中倒未曾有什么失落之情,很快調(diào)整過來,語氣平淡地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估摸著得有近百年了。”賣茶老人言道:
“梁國當年的太祖乃是趙國權(quán)臣,趙國最后一位國主禪位于梁太祖,倒是未曾令梁都陷入戰(zhàn)火刀兵之中,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你可曾聽過百多年前有一位名為【趙元晨】的游俠兒來過此地?”
“客官說笑了!
賣茶老人搖頭道:“百多年前的事情,小老兒怎會知曉?倒是從未聽聞過甚么趙元晨……”
荊雨微微沉默,他之所以這般問,是覺得趙元晨怎么說也是一位煉體一層的煉體士,論戰(zhàn)力可比肩武道宗師,身邊還跟了一只修為在不斷增長、最終成年時能夠具有練氣后期戰(zhàn)力的【靈明金獅猿】,怎么也不該默默無聞才是。
但既然賣茶老人并不知曉這一號人物,要么是趙元晨心性淡泊,并未仗著靈寵之威闖下偌大聲名,要么就是壓根沒有回到趙國,而是游歷到了別處。
又問了老人幾個問題,荊雨起身離開,臨走前再次打了個響指,原本迷迷糊糊的賣茶老人頓時一個激靈,恢復(fù)了清醒,瞧著茶攤上留下的一枚銀錠不住撓頭。
荊雨信步行于梁都街巷,不知不覺走到了曾經(jīng)自家的王府門前。
這一處王府院落已經(jīng)過幾次翻修,在外瞧著已大不相同,荊雨悄無聲息進入府中,幾個跨步便閃現(xiàn)到了后院處,卻發(fā)覺那里竟有一株高逾十丈的銀杏樹,卻是當年荊雨在王府中所種,其母李安若的骨灰便埋在這樹下,想不到兩百年過去,竟已長成了這般參天模樣。
“你倒是運氣好,兩百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竟自屹立不倒!鼻G雨望著眼前銀杏樹茂密的樹冠,喃喃自語道:
“且送你一場造化!
忽地手一翻,自儲物袋中拿出數(shù)套現(xiàn)成的陣旗,將這些旗子化為流光沒入地底。
荊雨在這銀杏樹周邊布下了三套陣法,分別為……
【啟靈陣】,有蘊養(yǎng)神念,啟發(fā)靈智,使草木之精誕生自我意識之效。
【靈罩陣】,在施陣范圍周邊升起一道靈罩,以防火雷、金石之災(zāi)。
【聚靈陣】,增厚一地靈機,使靈氣自主浸潤這銀杏樹,以慢慢改善銀杏樹的根基本質(zhì)。
隨后又在幾道陣法的陣眼處存放了足以維持這幾道陣法數(shù)十年時間的靈石,這才輕笑道:
“能否誕生靈智,修成草木之精,就看你自己的運氣了。”
做完這一切,荊雨離開了王府,又在梁都中逛了一個多時辰,靜靜觀察街上奔波往復(fù)的凡人百姓,卻發(fā)覺早已無當年趙國痕跡,連口音都有了細微的不同,頓覺無趣,正要離開此地,忽地神色一動,目光一下子聚焦在了街上的一個小孩子身上。
這孩子約莫十一二歲的年紀,作乞丐打扮,渾身臟兮兮的,但卻掩不住清秀俊逸的面龐。
他的視力似乎有些不好,雖不是完全瞧不見的樣子,可雙目渾濁,瞳孔上覆著蛛網(wǎng)狀的灰翳,只能拄著一根由破布層層纏繞的木杖,慢悠悠地在路上走著。
而之所以要拄著拐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則是這孩子的左腳似乎是跛的,走路一瘸一拐,腳踝處用乞丐褲撕成的布條胡亂捆扎,裸露在外的部分看得出骨節(jié)已然畸形,凸起處隱隱約約看得到一層厚厚的繭子。
“這孩子……”
荊雨皺了皺眉頭,此地雖是一國之都,可稱得上是首善之地,但并非沒有流民乞丐,比這孩子更慘的乞丐荊雨兩百年前在趙都時也見過不少,但眼前這人卻給了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無論是面部輪廓還是神態(tài)氣質(zhì)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是某幾個人的雜糅。
“難道是故人之后?”
荊雨苦思冥想,暗暗道:“不會是趙國遺族,如今淪落成了乞丐罷!”
“瞎跛子!”
路邊一個十三四歲,比這小乞丐略大一點的高大少年沖著那又瞎又跛的小乞丐扔了好幾塊兒石頭,將那小乞丐砸得頭破血流。
小乞丐擦了擦額頭上流下的鮮血,一聲不吭,繞過了那高大少年,一瘸一拐鉆入一條小巷之中。
那扔石頭的少年衣飾華貴,身后還跟著一位健壯仆役,顯然非富即貴,并不好惹,也難怪小乞丐只能無奈避讓。
“李侍郎家中的小公子又在欺負路邊的乞丐了……”
“唉,小點聲……”
華服少年望著落荒而逃的小乞丐,叉著腰哈哈大笑,見那小乞丐閃入了一條小巷子里,竟然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從身后的健仆那里抽了一根哨棒,就這般追了上去。
那仆役似乎已然見怪不怪,并未跟著少年走進巷子,反倒是守在了巷子外,將這條死路唯一的出口堵了起來。
荊雨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并未出手阻止。
因為他神念籠罩之下,方圓十里內(nèi)的所有細節(jié)可謂纖毫畢現(xiàn),那又瞎又跛的小乞丐可并非像是表面那般弱小可欺,此時正趴伏在那小巷中的陰暗處,神色狠戾地望著沖進巷子的華服少年。
“小瞎跛子,你藏在哪里了?”那華服少年持著哨棒沖進小巷,渾沒意識到暗處的小乞丐已經(jīng)慢慢摸了上來。
待到華服少年瞧見跳出來的小乞丐時,卻見小乞丐手中的拐杖其上纏繞的破布已然被扯了下來。
原來那拐杖并非拐杖,而是一柄被破布包裹的木劍。
嗖——
一道烏光閃過,華服少年手腕飆出一串血珠,他吃痛之下,哨棒脫手,還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又是數(shù)道烏光落下,小乞丐瞬間用出了一套極為精妙的劍法,以木劍刃面在華服少年的前胸、小腹、以及嘴巴處狠狠拍了幾下,那華服少年頓時被打得滿嘴鮮血,發(fā)出了含混不清的嗚咽聲,竟一時間無法開口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