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淡煙越說越氣:“閑舟,你說是不是人都喜歡欺負老實人?因為老百姓太好說話,所以上位者不管是誰都能欺負他們?”
容閑舟回答:“很多人都適應(yīng)了百姓的溫順,都希望他們目不識丁,沒什么想法,這樣就能任由這些人擺弄!
“只是他們都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們再溫順被欺負到一定程度,到他們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會站出來反抗!
葉淡煙的眸光深了些,容閑舟又接著道:“就好比這一次,你一站出來振臂一呼,他們就都跟著來了京城,說到底,也不過是想為自己討回一點公道!
葉淡煙有些難過地道:“他們指著我?guī)退麄冇懟匾恍┕,但是我卻讓他們失望了!
她在和皇帝達成共識后就給這些百姓傳消息,當時她真的覺得有些無顏面對他們。
反倒是他們勸她:“如果沒有世子妃的話,這一次我們不止會家破人亡,家里的地都會被人收走,當?shù)氐馁F族會趁機逼我們賣身為奴成為佃農(nóng),我們的子女再無出頭之日!
“而現(xiàn)在,我們不但能拿回自己的田地,還能拿到不錯的撫恤,這些都多虧了世子妃,至于水庫決堤真正的兇手是誰,其實并不重要,因為就算是知道了,殺了她也不能讓我們的親人復(fù)活!”
“這世道如此,我們都別無他求,只盼著能平安渡過一生,這樣就真的已經(jīng)很好了!”
“反倒是世子妃,你們在京城可得多多保重,我們幫不上你們的忙,只能在家里為你們立長生牌,盼著你們平安。”
說這話是百姓的代表,也是一位教書先生,是個有見識有遠見的人。
葉淡煙當初去刑部的時候就帶了他,正因為他看到了整個過程,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葉淡煙有多難。
這幾天他也沒有閑著,在京中打聽了一些消息,對于時局也有了新的認知,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這已經(jīng)是葉淡煙能為他們爭取到的最大的利益。
葉淡煙笑道:“立長生牌就不必了,你們以后能安生過日子就行,如果要是覺得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可以去晉州!
“晉州雖然土地不如京郊肥沃,但是我父王愛民如子,絕不會讓水庫決堤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那位教書先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朝葉淡煙和容閑舟長長一揖,眼里有了幾分淚光,一切盡在不言中。
葉淡煙此時想起這些事情,心情有些復(fù)雜,這天下之事,有時候是不是他們想要做什么,而是被這歷史的洪流裹脅著,一定要去做什么!
她靠在容閑舟的懷里道:“閑舟,你說他們回去之后會有安穩(wěn)日子過嗎?”
容閑舟微斂了目光,輕聲道:“他們經(jīng)此一劫,家里的親人死傷太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只是人總歸要向前看,這些事情不管他們的心里怎么想,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過上幾年,這些傷痛也就能漸漸忘記了!
葉淡煙輕咬著唇道:“我還是希望人世間能少些別離,少些痛苦!
容閑舟輕擁著她道:“這事很多時候非我們所愿,人生有太多的變化,世事也太過無常!
葉淡煙的心情有些復(fù)雜,靠在容閑舟的懷里心里有些失落。
容玉雪從一旁探出腦袋道:“嫂子,你別想那么多了,這些麻煩事你丟給我兄長去煩,你這副樣子和你平時相差太多,我都不敢認!”
葉淡煙伸手敲了她一下道:“就你話多!”
容玉雪一向是個沒臉沒皮的,這會聽到葉淡煙的話也只是嘿嘿一笑,完全沒把葉淡煙那一敲當回事,反正她皮厚。
葉淡煙原本有些沉悶的心,被她這么一攪和反倒輕松了不少,眼下這么個世道,她看不順眼,除了自己去改變并沒有更好的法子。
既然如此,那就放寬了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
正在此時,容玉雪滿臉吃驚地道:“嫂子,你看那邊!”
葉淡煙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整個人呆在那里。
只見那些原本想要歸家的百姓,此時對著她所在的小土坡跪倒在地,然后磕了一個頭。
葉淡煙的眼圈微微泛紅,看著那些百姓沒有說話,心里卻莫名堵得慌。
那些視百姓如草芥對他們沒有一分尊重的皇帝和官員,百姓們雖怕,卻并沒有敬。
然這些并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什么都不懂,他們也是人,也懂得分辨自己的愛恨情仇。
他們的感覺更加直接,誰對他們好,不用多加言語,他們都能感覺的出來。
百姓們磕完頭就再次起身,緩緩前行。
葉淡煙扭頭對容閑舟道:“這些百姓很好,對嗎?”
容閑舟的眼里卻多了幾分擔(dān)心:“他們是很好,但是有這一次事情在,皇帝只怕心里會更加不舒服!
葉淡煙倒笑了:“反正他看我們不順眼已經(jīng)很久了,多這一件事情不多!
容閑舟有些擔(dān)心地看了她一眼,最終并沒有多說什么。
他心里有不好的預(yù)感,以皇帝的心胸和處事方式,這一次的事情怕是不會就這么結(jié)束。
只是在他目前的能力,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且這里還是皇帝的地盤。
他回到驛館之后,立即就做了一些布署安排,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了一個他簡直不敢相信的消息。
他木木地站在驛館的庭院里,清冷的臉上滿是憤怒。
前來報信的人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他道:“世子……”
容閑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揮了一下手,報信的人低著頭退了下去,伸手抹了一把眼里的淚。
葉淡煙剛好過來看到這一幕,她有些好奇地問:“這是怎么呢?”
容閑舟扭頭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昨日出城的百姓,在離京之后,遇到了打劫的山匪,死傷殆盡!
葉淡煙的眼睛頓時瞪得大了些,滿臉的難以置信:“他們一行人走得慢,昨日出了城,頂多也就走出二十來里地,哪來的山匪敢如此囂張,在京城之外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