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三十年,正月十七,帝薨逝于紫宸殿。
明德三十年,二月初九,年僅九歲的端王世子即位,改年號為元貞。
元貞一年,二月十一,燕王被查出與先太子死有關(guān),元貞帝下令褫奪封號,令其終身囚禁于宗人府。
隨著柳樹綻出第一片嫩芽,籠罩汴京五個月之久的嚴冬終于被驅(qū)散。
沈擢言也在這個時候去了一趟宗人府。
燕王一直吵嚷著要見他。
在向新帝請示后,沈擢言終于踏入了宗人府的大牢。
“為什么?”
沈擢言揚了揚眉。
“為什么父皇寧愿選那個黃毛小兒也不選我?”隔著監(jiān)獄的欄桿,燕王盯著沈擢言的眼睛很不甘心的問道。
可沈擢言聽了他這話卻只是輕輕扯了一下嘴角,他看著燕王道:“這話,殿下應(yīng)該問自己啊!您到底做了什么讓先帝那么失望?”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沒做,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從中穿針引線,是太子自己沒有守住誘惑與韃靼勾在一起,即便沒有他,太子這樣的人也一樣守不住底線……
“我不明白,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好事你們都視而不見,可就這一件……你們?yōu)槭裁匆ブ@一件不放!”
明明一開始,父皇一是打算把皇位傳給他的呀!
這件事有那么錯嗎?
可更錯的人不應(yīng)該是太子嗎?
實施錯事的人是他,手上沾滿血腥的人也是他!為什么,為什么父皇要將這事歸罪到他頭上!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魔鬼,若無人引誘,或許這個魔鬼永遠也不會出來!所以,殿下您并不無辜!你若是無辜的話,那那些被韃靼掠殺的百姓、那些與韃靼戰(zhàn)斗而死的將士又算什么?”
“哈,哈哈哈……”聽著沈擢言這些話,燕王忽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看著燕王癲狂的樣子,沈擢言眉尖挑了挑,他看了他一眼,隨后便轉(zhuǎn)過身去,就在他想要離開時,燕王卻忽地叫住了他。
“沈擢言。”
沈擢言轉(zhuǎn)過身來。
“你為什么背叛我?”燕王盯著沈擢言的眼睛道。
他自認待他不薄。
他同沈家決裂,他安排他去寧夏。
他回來,他處處幫襯扶植他。
就連……
就連康平傷了他夫人,他都選擇為他出氣!
他都做到這樣了,為什么他還要背叛他!
看著燕王眼中燃燒的怒火,沈擢言卻只是冷冷一笑,他道:“王爺,我父親是因何死的?”
這話一出,燕王眼中的怒火瞬間被滅得干干凈凈,他囁嚅著嘴唇,半晌,才干巴巴的擠出一句道:“我,我沒有殺你父親……”
“當(dāng)然,王爺您的手一向‘干凈’,所以,你只是讓人在我父親的馬匹中動了手腳讓他摔下馬罷了!”沈擢言冷聲道。
看著沈擢言逐漸陰寒的眼神,燕王的心忍不住再次顫抖了起來。
“你,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在我接任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后!
“所以……你從那時起就沒想過幫我?”燕王看著沈擢言的眼睛又問道。
可惜,這一次,沈擢言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他看著燕王道:“若殿下沒有其他的問題,那微臣便告退了!
說罷,他便再次轉(zhuǎn)過了身去。
“沈擢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皇要立那個黃毛小兒!”燕王沖到欄桿面前朝著沈擢言的背影再次大喊道。
沈擢言沒有說話。
也沒有轉(zhuǎn)身。
“哈,哈哈哈……”沒有等到回應(yīng)的燕王再次大笑了起來。
他就知道!
當(dāng)初就是沈章提議父皇越過兒子從孫輩中選人立儲君!他就是因為這個,才遲遲不敢讓侍妾們有身孕,可沒想到……
父皇最終還是聽了沈章的建議!
可元貞帝自打娘胎身體就不好,把皇位傳給他,父皇不怕江山落到別人手里嗎?
可不管燕王心里作何感想,沈擢言在略微停頓了一會后便抬腳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牢。
出了宗人府,沈擢言遠遠的便看見,陸錦華穿著一身嫩黃色的折枝襖裙站在宗人府門前的那顆榕樹下。
微風(fēng)拂動她耳畔的流蘇,她唇角忽地就漾起了笑意。
“二爺!
他聽到她喊他。
沈擢言忙迎了上去,他伸手替陸錦華理了理鬢間的頭發(fā),末了,才笑著對她道:“怎么不在馬車上等著。”
“我一個人呆在馬車里有些悶!标戝\華笑著對擢言道。
最主要的是,她想第一時間看到他。
“那我陪你!鄙蜻孕χ馈
“好!”陸錦華應(yīng)得也很干脆。
很快,夫妻二人便相擁著上了馬車。
“清姐姐說,法源寺后面那口靈泉甘甜無比,喝了那的泉水不僅身體有益還能驅(qū)邪避災(zāi),一會咱們?nèi)デ笠煌雭砗?”陸錦華笑著對沈擢言道。
汴京城諸事已定,陸錦華便想著去法源寺上柱香。
她今生第一次遇見沈擢言便在法源寺。
聽說她要去法源寺,張清忙將法源寺后山那口靈泉的事同她說了。
“林青遠夫人同你說的?”沈擢言問。
陸錦華點了點頭,她道:“是啊,我還奇怪了,我自小長在汴京,法源寺也去了不少次,還從來沒聽說過法源寺有這樣一口靈泉。”
聽了陸錦華這話,沈擢言‘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陸錦華眉頭一擰,她有些不解的朝沈擢言看了過去。
接到自家夫人遞來的目光,沈擢言彎唇一笑,他道:“法源寺后山確實有這么一口靈泉,不過……這靈泉水確不是用來驅(qū)邪避災(zāi)的!
“不是驅(qū)邪避災(zāi)?那是什么?”
沈擢言低低一笑,他示意陸錦華往他跟前湊了湊,末了,他才低啞著嗓音對她道:“那泉水是用來求子的。”
“求子……”陸錦華臉‘騰’地一紅了。
她就說當(dāng)時張清怎么笑得那么燦爛,原來,原來……
“夫人,咱們還要去討泉水喝么?”沈擢言勾起陸錦華的手指含笑望著她道。
陸錦華眸心閃了閃,雖然臉還紅著,但她卻堅定的看著沈擢言的眼睛道:“既然去了,那自然是要喝的。”
看著陸錦華堅定的眸子,沈擢言眼里的溫柔如水一般溢了出來,他伸手扣住陸錦華的手,良久,才再次沙啞著嗓音對她道:“好,咱們一起去討泉水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