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邊的流言傳得有多厲害,可是沈府梧桐院內(nèi)卻是一片死寂。
陸鳶華其實(shí)已經(jīng)不太記得自己被關(guān)在這多久了,她瞇著眼睛看著外邊明亮亮的日頭,即便那日頭刺得她眼睛生疼生疼的,可她仍舊舍不得閉上。
因?yàn)橹挥刑弁床抛屗杏X自己原來還活著。
她不想死。
即便如今連她身邊惟一的丫鬟都巴不得她去死,可她偏不!
她就要活著!
他們越巴不得死,她就越要活著!
活著惡心他們!
就在陸鳶華滿心怨毒之際,原本緊閉的門忽地被人推開了,隨后,佩玉便端著一碗稀飯面無表情的走了進(jìn)來。
她將稀飯放到陸鳶華面前,隨后便如往常一樣一言不發(fā)的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可這一次,她才沒走兩步,身后卻忽地傳來瓷片碎裂的聲音。
或許是這座院子沉寂太久了,驟然聽到聲響,佩玉明顯怔了一下,她呆愣了許久,才有些擰著眉有些疑惑的扭過頭來。
看著地上碎裂的瓷碗和散落一地的白粥,佩玉眼里閃過一絲詫異。
因?yàn)樗闯鰜黻戻S華是故意的!
這種行為若放在從前,她不覺得有什么,因?yàn)檫@就是陸鳶華的性子,可現(xiàn)在……
沈家一日就只往梧桐院送這一次飯,而陸鳶華又不想死,所以,不管沈家每日往里邊送什么,哪怕是殘羹剩飯,她每次也吃得一粒不剩,可今日陸鳶華卻一反常態(tài)的故意打翻了碗,該不會……
是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吧?
就在佩玉心里有些打鼓之時,陸鳶華卻忽地啞著嗓音開口了。
“佩玉,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佩玉心里本來是有些心虛,可當(dāng)她看著陸鳶華這倨傲質(zhì)問她的模樣,她心里那股怨氣陡然一下就竄了出來。
“姑娘現(xiàn)在問這個問題還有意義么?”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么!
若不是她,她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她明明是伯府受人艷羨的大丫鬟,雖然比不得主子,但卻比尋常百姓的日子要過得舒坦,可自打跟著陸鳶華進(jìn)了沈家,受人冷待刻薄不說,如今就連吃個熱乎飯也成了奢望!
這樣的日子,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
看著佩玉眼里毫不遮掩的怨氣,陸鳶華勾著唇角笑了一下,她道:“是啊,確實(shí)沒什么異議,你如今被我連累成這樣子,恨我也是應(yīng)該的!
若這話從旁人嘴里說出來,佩玉不覺得有什么,可從陸鳶華嘴里說出來……
她怎么覺得這么怪異了?
“若姑娘沒別的事,那奴婢便先出去了。”佩玉垂著眼皮再次開口道。
不管陸鳶華今日說這話是存了什么心思,她都懶得再細(xì)猜,遠(yuǎn)離些也就是了,反正……
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說完這話,佩玉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再次離開這間令人窒息的屋子,可就在這時,陸鳶華陰惻惻的聲音卻跟著再次響了起來。
“佩玉,你想出去嗎?”
佩玉腳步一頓,雖然心里知道陸鳶華這話多半是唬她,畢竟,她若是有出去的辦法,也不會被沈家折磨成這樣。
可即便知道,佩玉還是忍不住緩緩轉(zhuǎn)過了頭去。
這樣暗無天日,食不果腹的日子她真的過夠了!
雖然沈遇先前許諾過她,可事成之后,他究竟會不會按照約定放過她心里一點(diǎn)底也沒有!
見佩玉果然轉(zhuǎn)過了頭來,陸鳶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她換了個舒服的躺姿,隨后又瞇著眼睛重新看向了窗外。
佩玉等了一會見陸鳶華都沒有說話,以為自己被騙,正惱怒的想甩袖走人時,陸鳶華陰惻惻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
“我出嫁的時候,我娘給了我一樣?xùn)|西,憑著這樣?xùn)|西,能從匯富錢莊將她這些年攢的體已全部取出來!
聽了陸鳶華主這話,佩玉臉上并沒有太多波動。
身為李氏跟前的大丫鬟,李氏有多少家底她多少還是知道的,為了陸鳶華能風(fēng)光出嫁,李氏已經(jīng)給出了她能給的一切,所以,陸鳶華剛剛這些話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況且,陸鳶華手里若真有這個東西,她早就拿出來了,何必等到今日才說!
陸鳶華似乎也知道自己這幾話說服不了佩玉,她彎著唇角笑了笑,隨后在佩玉不屑的目光中從懷里掏出一枚溫潤通透的玉佩來。
看著面前晃蕩的玉佩,佩玉眼珠子一下子便瞪了起來。
陸鳶華手里怎么還會有玉佩?
她的首飾不全都拿去打發(fā)哄買外邊那些婆子了么?
“不過一塊玉佩而以,能說明什么……”盡管佩玉心里已經(jīng)有幾分松動,可她嘴上卻仍舊逞強(qiáng)的說道。
陸鳶華性子驕縱,若非這塊玉佩于她有特殊意義,她早就拿出來了。
難不成,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全是真的?
想到這里,佩玉連忙去看陸鳶華的眼睛。
陸鳶華淡笑著將玉佩收起來,她由著佩玉打量,末了,她甚至還朝佩玉挑眉笑了笑。
佩玉擰著眉有些不悅的抿了下唇角,她道:“既便姑娘說的是真的又如何?我們被關(guān)在這院子里,連貓狗都見不到一只,即便夫人給姑娘您留了萬貫家私,咱們也取不出來!”
“我們是取不出來,可旁人能取出來啊!比如說沈家……”陸鳶華看著佩玉,略顯凹陷的眼睛里忽地迸出一股奇異的光亮。
“姑娘的意思是……”
“這原本是我娘給我留的后路,倘若沈家容不下我,那我憑著這些銀子不管是和離還是被休都能過上好日子,可現(xiàn)在看來……沈家是打算熬死我!”說到這,陸鳶華忽地閉上眼睛苦笑了一下:“罷了,命都留不住,還要銀子做什么!”
佩玉不傻,陸鳶華這話一出,她立時便猜到,她這是想要用李氏留下的銀子同沈家換取活命的機(jī)會!
想到這里,佩玉神情一下激動了起來,她連忙幾步走到陸鳶華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姑娘,您,您應(yīng)該早點(diǎn)同奴婢說這些呀!”
要是早說,說不定她們早就拿著銀子離開沈府了!畢竟,沈家根本不知道有這筆銀子的存在!可現(xiàn)在……
也只能拿銀子買自由了!
只要能出了這間暗無天日的院子,她去哪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