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后,肖成化正準備給許哲茂去電話要人。忽然覺得哪里有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他是個敏感謹慎的人,每回只要產生這樣的感覺,就意味著案子到了要糾偏的時候了。因為這種直覺,他基本沒有辦錯過案。
猛然出現這種感覺,讓肖成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必須再想想。
他踱步到酒店的窗前,點上一根煙,望著旭日東出下街道忙碌的車流和人群。
不知道撤掉一個縣長,對他們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肖成化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間煙火,他知道,絕大部分都是跟著拍手稱快,認為林方政是個徹徹底底的腐敗分子。
可是,現在就給林方政下定義成腐敗分子,對肖成化來說,是無法說服自己的。
他吞吐著煙霧,眉宇緊皺,眼鏡下的雙眸復雜。努力尋找著剛剛不安感覺的來源。
不一會兒,他就發(fā)現了不安所在。
肖成化察覺到了讓他不安的地方。
紀直強這傳達消息的順序好像有點不對啊。按理來說,沈浩已經被抓了,那就抓緊突審,爭取把案件調查清楚。塵歸塵、土歸土,誰的錯誰承擔就好了。
這才應該是紀直強首先要傳達的內容,怎么會先要求自己提出處分林方政的意見呢?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紀直強也是個老紀檢,不該連這點邏輯都分不清吧。
肖成化覺得這里面有點問題。
他覺得,不能這么魯莽地給林方政下定論,先撂倒沈浩再說!
很明顯,肖成化的犟脾氣已經上來了。之前說過,他是那種“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人,下了決定要做的事,那是誰都叫不聽的。
只不過,這次他要改變主意了。
他首先給許哲茂去了電話,結果許哲茂表示,抓捕沈浩的工作全權由林方政在辦理。
隨后他向林方政去了電話。
“林縣長,沈浩是不是已經被抓到了?”肖成化單刀直入。
林方政一驚,消息漏得這么快嗎?還想保密兩天呢,結果一天還沒到,連肖成化都知道了。
轉念一想,呵呵,肖成化能知道這個消息,不正是自己告訴他的嗎?自從告訴沈浩的下落后,肖成化肯定是盯上了。
雖然肖成化已經知道了,但審訊沈浩的結果還沒傳出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交給他。
林方政扯了個謊:“肖主任,你這個消息從哪里來的?我不知道這個情況啊。”
“林縣長!你甭管我哪來的消息,既然我能向你要人,肯定是有理由的。既然已經抓到了沈浩,他作為本案重要人物,必須交給我們調查!”肖成化沒想到林方政居然堂而皇之沖自己撒謊,頓時不高興起來。
林方政鐵了心不交給他,自然要裝傻到底:“肖主任,我是真不知道沈浩被抓了,還沒有接到這方面的報告。這樣吧,我去問一下,如果確定被抓了,就馬上交給你。你看這樣行吧。”
還不等肖成化說什么,林方政又在電話嚷道:“你們怎么搞的!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非得什么事都要我親自協調嗎!給我安排車,我現在過去一趟!”
然后對電話說:“不好意思,肖主任,我現在要出去一趟。問到了就馬上給你回消息。”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不給肖成化補充提要求的機會。
肖成化怔怔握著手機,臉上全是慍色。
他不是傻子,當然能聽出林方政全程在扯謊,又隨便找個理由掛了自己電話。
林方政這樣的反常舉動,讓他心頭疑云叢生。林方政明明已經抓到了沈浩,為什么拖著不交給自己?他在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在肖成化看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在給沈浩做“思想工作”,妄圖掩蓋自己的腐敗事實。
想到這,肖成化怒從心頭起。還以為林方政可能是真的沒問題,現在看來問題大得很!甚至連把消息透露給自己,也是想借調查組的力量把沈浩弄到手。
看來紀直強的決定沒有錯,是自己多心了。林方政的腐敗證據雖然還沒挖掘出來,但這人是個腐敗分子,八成是跑不了的。
既然如此,對他采取措施也不會有錯殺可能了。
憤怒之下,肖成化已然回復到了那個人家人怕的殺神狀態(tài)。一個小小的縣長,竟敢對抗省紀委調查組的審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管你什么背景,也不能這么囂張!
別看林方政和肖成化同級別,甚至林方政作為縣長,從前途和權力上,比肖成化強上不是半點。
但還是那句話,含權量要相對來看。在這個時候,林方政是被調查方,肖成化代表省紀委,是絕對的權力擁有者。所以稱林方政為“小小縣長”,完全不是夸張。
盛怒之下,肖成化喚醒鎖屏的電腦,親自著手起草對林方政的處分建議!
晚上八點,坐著沒動的肖成化,終于完成了對林方政處分建議的起草和佐證材料準備。
他叫來一位同志:“今晚辛苦一下,連夜送給紀書記!
這種內容當然不能通過網絡傳輸,但通過機要途徑時效太慢,干脆動用人力,親自護送過去。
當然也可以通過紀檢系統內部的機密專線網絡掃描傳輸過去,但現在龐馨欣也是傾向林方政的,肖成化可不敢信任縣紀委的人了。
這個周末,林方政仍然沒有回去。他必須待在朗新,等待沈浩的審訊結果出爐。
在周六的中午,剛準備躺下休息的林方政,終于接到了季弘厚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