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shí)話不瞞姑娘,貧道這兩日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先前姑娘曾同貧道問及過關(guān)于那鎖魂術(shù)的事情……后來又讓貧道看了一張極詳盡的宅院布局圖……”
說到這里,姚凈觀察了一下女孩子的臉色,復(fù)才低聲問道:“不知此事……是否同夏家二公子的案子有關(guān)?”
他也曾想過,此事或許不該多嘴去問,可總是忍不住琢磨此事,心中跟貓撓似的,吃飯都不香了!
但姑娘若是不肯告訴他,他也就不會再問第二回了。
畢竟也是識趣的人。
姚凈屏息等待間,只見女孩子沒有絲毫遲疑,面色從容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是啊!
女孩子的語氣平常到就像是在說一件本應(yīng)如此的事情。
姚凈瞪大了眼睛。
姑娘這么痛快就承認(rèn)了,真的沒問題嗎!
也就是說……夏家公子當(dāng)真是被他家姑娘給送進(jìn)了大牢?!
姑娘這么能干,將軍知道嗎!
哪怕是已經(jīng)想到過此種結(jié)果,姚凈此時心中亦是無法平靜分毫。
“先生不必?fù)?dān)心,我做這件事情之前,是征得了祖父的同意的!痹S明意出言寬慰道。
姚凈聽得臉色復(fù)雜。
他算是徹底明白將軍那句“是不是看不起我許某人的孫女”是出于怎樣的底氣了……
這還真是一個敢做,一個敢寵啊。
攤上這不怕事的爺孫倆,姚凈一時說不好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先生可還有其它想問的?”
少女語氣與神色俱坦誠,大有一種知無不言的意思。
姚凈試探地道:“不知奉天殿被雷劈那件事……”
許明意認(rèn)真地道:“想來是老天有眼吧。”
姚凈心中大松了一口氣。
他就說這種事情只能是湊巧!
阿葵露出一絲艱難笑意不說話。
“姑娘……”
姚凈大致平復(fù)了情緒,遂叮囑道:“這些事情,姑娘可不能隨意對旁人提起……雖說咱們鎮(zhèn)國公府不怕事,但能免去的麻煩還是免去為妙!
叮囑完又不禁覺得這局面的發(fā)展有些奇怪。
不是該姑娘來吩咐他好生保守秘密不要多嘴才對嗎?
為何眼下卻換作他提心吊膽,生怕姑娘將此事說出去?
姚先生在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
實(shí)在是姑娘的秘密太容易被問出來了。
甚至姑娘過分隨意的態(tài)度給了他一種“這根本不算是個秘密”的錯覺。
見姚先生操碎了心一般的模樣,許明意不禁笑了笑,道:“先生放心,我知曉輕重的。”
至于為何在姚先生面前毫不掩飾——
是出于十足的信任嗎?
不,更多的是因?yàn)樾闹惹暗氖虑閿[在那里,不可能瞞得住,便懶得撒謊了。
姚凈不知道面前女孩子這等簡單圖省事的想法,自行思索了片刻之后,只覺得自己經(jīng)過先前那一番出色表現(xiàn)之后,已經(jīng)被姑娘當(dāng)作自己人了。
這個認(rèn)知讓姚先生覺得肩上的責(zé)任更重了些。
“先生若無其它事,我就先出門了!
看一眼阿葵手中的食盒,姚凈沒忍住多問了一句:“請恕貧道多嘴……不知姑娘這是打算去哪家府上?”
“去長公主府!
昨日她同皎皎約好了的。
姚凈在心中松口氣,抬手行禮。
或許是因?yàn)閷ο募叶拥氖虑樯行挠杏嗉,他此時只覺得姑娘去養(yǎng)著面首的長公主府上作客,實(shí)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許明意帶著阿葵出了府。
正待上馬車時,忽然聽得前方隱隱傳來一陣爭吵哭喊的聲音。
許明意下意識地看去。
然鎮(zhèn)國公府占去了大半慶云坊,她此時尚在正門外,遙遙望去,倒也瞧不見什么旁的人影。
許明意便也未有在意,提裙上了馬車。
隨著馬車往前駛?cè),先前她聽到的聲音也變得愈發(fā)清晰。
偏她聽力極佳,想裝作聽不到都是難事。
“你們怎能這么做!我父親兄長才剛出事……你們就要搶走我們的宅子!憑什么!”
“憑什么?當(dāng)初你祖父能夠得以在此建宅,靠的可是族中上下的資助!本以為你祖父讀書人出身,你父親又年紀(jì)輕輕中了秀才,日后定夠光耀族中……可誰知他竟犯下如此罪行,讓合族上下跟著一起蒙羞!”
“我們只是將宅子收回來,不追究其它,又給你們留足了傍身的財物,已是念在你們孤女寡母不易的份兒上了!”
“且你那不爭氣的兄長投了河,你們家中沒了半個男丁在,這宅子遲早也是要?dú)w于族中的!”
“莫要再胡攪蠻纏,否則休怪我們不留情面——”
一道道男人的聲音傳來,許明意大致聽懂了前因后果。
看來是占家母女二人要被占家族人趕出慶云坊了。
人情冷暖乃是常態(tài),占家母女是善是惡她也不知全貌,但想到世人對占云竹的評價,許明意還是想要冷笑。
父親入獄,身為家中唯一的男丁,丟下母親和妹妹,在沒有任何交待和安排的情況下,指認(rèn)罷當(dāng)朝首輔之子后,只身選擇了“投河”——這就是百姓們口中正直不畏權(quán)勢、有氣節(jié)的才子。
不得不說,世人對偽君子的包容度還真是高。
“等等!等等!”
忽有女孩子急促的聲音傳近。
看著闖入車前的綠衣少女,車夫趕忙勒馬。
“姑娘,是占家的二姑娘!避嚪蛳蛑噹姆较蚍A道。
占云嬌聽得此言,連忙上前拍打著車廂道:“是許姐姐對嗎?我同母親被這些族人刁難,請許姐姐幫一幫我和母親吧!”
許明意是鎮(zhèn)國公府唯一的嫡女,說出的話極有分量,這些族人欺軟怕硬,若是許明意出面保她們母女,他們定不敢同鎮(zhèn)國公府作對的!
占家族人看清那寬大油壁馬車上的府徽,一時臉色都是微變。
占潛一家與鎮(zhèn)國公府走得近,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當(dāng)年他們之所以傾全族之力栽培占潛的父親這一脈,花盡心思將他們送進(jìn)慶云坊,圖得也就是能同坊內(nèi)的貴人扯上些關(guān)系。
可眼下占潛犯了這樣的事,這么多年辛苦得來的一切也就都成了泡影了。
但聽說鎮(zhèn)國公府的姑娘是個不管不顧的性子……
興許不在乎占家之事,只想護(hù)著交好的姑娘也是有可能的?
四下靜了下來,族人們思索利弊間,只聽得車內(nèi)傳出一道少女平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