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不好,都到辰時了,天還陰暗著,厚重的云層壓在人的頭頂,冷風(fēng)呼呼亂刮。
也不知老天是想降下什么樣的惡劣天氣。
云窈在西廂稍稍補了會覺就起身了,因為今天是她例行去尚儀局的日子。
紫蘇幫她穿上那身尚儀女官的官袍,發(fā)髻整齊的梳起,戴上配套的鈿釵首飾。
一身青衣官袍穿戴上身,無端就讓人多了幾分官家威重。
她領(lǐng)著紫蘇和小海一路走到三道門處,正要坐進(jìn)自己的綠呢小轎,小福子從后頭匆匆追上來。
跑到她跟前還帶著喘,不知道在急什么。
“尚儀,王爺說一會可能要下大雪,讓您乘坐他的轎子進(jìn)宮!
按規(guī)矩,七品往上官員出行可乘四抬綠呢小轎,但不論幾品官,哪怕是一品大員,到了皇宮大門前都得下轎。
只有王貴公主的車轎才可以駛進(jìn)承天門。
但因尊卑有序,身份不同,能夠著的位置也不盡相同。
比如郡王的車轎就只能穿過承天門,在太和門前就得停止。
而親王的車轎卻可以直接駛到金鑾殿前。
所以說皇宮大內(nèi)等級森嚴(yán),連坐個轎子乘個馬車都有這諸多規(guī)矩。
隨著小福子說話,一頂銀頂黃蓋極近奢華的十六抬轎子由遠(yuǎn)而近。
十六個轎夫個個四肢健碩,孔武有力,整齊劃一的抬著轎子飛快停在云窈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等著。
紫蘇準(zhǔn)備扶云窈上轎的動作停了,幾人都望著這突然而至的另一頂轎子。
“王爺這是怕凍著尚儀呢!弊咸K小聲笑道。
云窈臉頰紅了紅,不就是要下雪了嘛,走幾步路罷了。
她兩輩子加起來,大雪天用冰水洗衣服,更有時,跪在雪地里一跪就是數(shù)時辰,這類事數(shù)不甚數(shù),不都這么過來了。
哪里就嬌氣成這樣。
“不行,這太扎眼了!
若被人看到她從慕王的轎子上下來,還不知道要被怎么議論呢。
見她不肯上轎,小福子急了:“別啊,這可是王爺親自為您收拾出來的,內(nèi)里布置的細(xì)軟火爐,還有許多您愛吃的點心花茶,可舒服了,您瞧。”
說著,他掀開用金銀二線繡滿了四爪金龍和翻滾云海的轎簾,熱浪立馬從轎子里蔓延出來。
將云窈面前的冷氣瞬間融化,臉上被這暖意一蒸,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
確實是極暖和舒適的。
云窈臉更紅,那餓死鬼吃飽了之后就格外會體貼人,這是拿她當(dāng)小孩子照顧呢?
沒有被哄的失去理智,云窈說什么都不肯,扭頭鉆進(jìn)自己的綠呢小轎。
小福子拗不過她,只能鉆進(jìn)慕霆淵的轎子,把里面的細(xì)軟和火爐端下來,換進(jìn)她的轎子里。
“這樣您好歹能舒服點,不然奴才若就這么回去,定要挨罵了!
云窈這次沒再拒絕,她只是不想太惹眼被人戳脊梁骨,又不是喜歡受虐,能舒服點自然愿意。
轎子晃晃悠悠的去了皇宮。
等從尚儀局出來,外面果然已經(jīng)開始下雪,地面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白色。
“還真下大雪了!”紫蘇感嘆著,趕緊為云窈攏了攏披在官袍外面的斗篷,然后撐起油紙傘罩在她頭頂。
冷風(fēng)夾著雪花,呼呼的往臉上身上刮,不小心刮進(jìn)脖子里,冷的人一激靈,還會化成水,直往衣襟里淌,流到哪里哪里就濕濡冰冷的十分難受。
云窈和紫蘇小海三人俱都縮起脖子。
“尚儀,您冷不冷?”紫蘇臉凍僵了,說話有點口齒不清。
云窈當(dāng)然冷,雙手縮在斗篷里,狠狠地抖了抖,聲音發(fā)飄:“還、還好!
她扭頭看見紫蘇握著傘柄的手都凍成了紫色,有些心疼:“這么大的風(fēng)雪,打傘也沒什么用,收起來吧,我戴兜帽就好!
紫蘇抬頭看了看前方的路,搖搖頭:“不成,這路還長著呢,雪這么大,要不了多久就會將衣服都打濕了!
知道她應(yīng)該是擔(dān)心自己,又加了句:“奴婢不妨事,要緊的是您可千萬別凍生了病才好!
云窈只好說:“那咱們走快點!
長長的宮道,三人迎著風(fēng)雪,艱難的往宮門處走。
一頂銀頂紅帷的暖轎從十字路口拐出來,正巧走在幾人的身后,暖轎隨著走動,帶起一串銀鈴,叮叮咚咚的十分好聽。
紫蘇聽到聲音,回頭分辨了一下,低聲提醒道:“尚儀,是公主的轎子!
云窈連忙垂首退讓到路邊上,蹲身行禮。
暖轎從他們面前緩緩駛過,剛離開沒多遠(yuǎn),突然停下。
纖細(xì)的手指將窗簾掀開,一張俏麗明媚的臉伸了出來,朝她笑:“可是母后親封的云尚儀?”
竟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懷淑公主。
云窈斂起眉目,恭敬的回答:“云窈見過懷淑公主!
見主子有話要說,轎子又回頭,停在幾人身前。
云窈幾人還維持著行禮的姿勢。
“別多禮了,快起來。”
“多謝公主。”云窈這才直起身。
懷淑低頭看著那張姣好的容顏,目光閃了閃,唇邊的笑意沒變:“聽說你還是霆淵哥哥身邊的掌事,目前正管著后宅的事?”
云窈心頭微動,知道她兼任掌事一職不算什么,但連她管著后宅的事都知道。
定是刻意打探過的。
她有些摸不清對方的目的,便小心的回道:“是,承蒙王爺不嫌棄罷了!
懷淑笑意加深,意有所指道:“你生的這樣好,霆淵哥哥哪里會嫌棄,怕是疼都來不及呢。”
這話實在露骨,云窈不知道該怎么接,便只道:“云窈不敢!
雪下的似乎越發(fā)大了,她站在雪地里,感覺涼意從腳底往四周蔓延,料想是鞋子已經(jīng)被雪浸透。
腳趾頭凍得又麻又脹。
懷淑坐在暖轎里,熱氣烘的她俏麗的臉頰暈著紅霞,她從窗子又往外伸了伸,離云窈更近一些,好奇道:“誒,霆淵哥哥是不是很不喜歡他的王妃啊?”
云窈眼皮一跳,萬萬沒想到她會問這種問題。
這要她怎么回答?
“云窈只是一個小小掌事,不敢窺探主子之間的事情……”
懷淑有些不高興的撇了撇嘴,明顯不信:“你跟霆淵哥哥不是那種關(guān)系嗎,難道一點都不知道?”
云窈被那種關(guān)系這個詞說的有點無地自容,臉上窘迫起來。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眾人前方快步走來一頂四爪金龍的華麗大轎,轎子最前方還騎著一匹高頭大馬。
云窈見到馬背上的人,狠狠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