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卷_第124章:兩個男人
顧長峰。
我已經(jīng)太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久到我對這三個字,感覺到了陌生。
而今,我們在二十年后的此刻,再度對話。彼時的青壯年已經(jīng)成了病危的中年,我這個稚童也來到了可以稱之為男人的年紀。
我記不起,曾經(jīng)他在面對我的時候,帶著怎樣的態(tài)度;但我知道,他現(xiàn)在的態(tài)度,讓我極其厭憎。他,有什么資格頤氣指使?
僅憑那層身份嗎?
氣急之下,我脫口而出,“收起你的那套,我不是你的誰。”
“我知道你有怨氣,可我終究,是你父親!鳖欓L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語氣依舊平淡,“倫理上,我是你的至親。并且,無論我做過什么事情,無論我對你有沒有盡過義務(wù),在法律層面上,你都必須要承認。”
我也笑了。
被他的言論氣笑的。
一個人要多無恥,才能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說出這番話來?
“法理不外乎人情,你也甭跟我講什么法律,你沒盡到義務(wù),是你的事情,這我管不著…...同樣的,我過的怎么樣,去不去看你,也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你也管不到!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怨氣,顧長峰不由笑道:“看來,你母親的去世,對你影響很大!
聽到他提及母親,心中所有積郁在一起的不快,瞬間迸發(fā)。我直接罵了出來,“別提她,你他媽不配!蔽伊R了自己的父親,沒有感到絲毫大逆不道的負罪感。
“好,我不提她!
顧長峰終于有了嘆息,這是我們通話以來,他第一次讓人感受到的溫度。沒那么高高在上,也沒有了頤氣指使。
就這么沉默了一會兒,他接著開口,對我說道:“鼻咽癌,我得的病。本來是不嚴重的,畢竟,這個病號稱有錢就死不了。我不說多大富大貴,可至少,不缺能讓自己活下來的錢。
偏偏,經(jīng)過國內(nèi)、國外多方診治,腫瘤的位置靠近顱內(nèi),于是我選擇了保守治療…...或許是我做了很多虧心事兒吧,病情加重了,現(xiàn)在不得不準備手術(shù)。醫(yī)生讓我做好最壞的打算。
所以,我才讓小蔚聯(lián)系你。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你爹我就你跟小蔚這兩個孩子…...”“嗨,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讓我贊嘆老天開眼嗎?”
我一點都不悲傷,可我也不高興,之所以這么對他講話,只是想氣氣他,很任性的想讓顧長峰憤怒。
可誰知,聽了我的話后,顧長峰竟贊同了我的觀點,“你這么覺得也沒錯!
“…...”
“顧燦,我希望你現(xiàn)在冷靜下,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來不來唐山。跟你母親離婚的時候,她選擇了凈身出戶,但我個男人,本身就是對她不起,所以那個時候,我把公司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劃在了她名下。
你母親那人你也了解,當時她就拒絕了,但我告訴她說,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你考慮。所以她接受了?涩F(xiàn)在…...”
聽筒那端突然沒了話音,只有粗重的呼吸傳來。
“你…...”
我生生止住了要問他的話,因著我擔心他誤解我是在關(guān)心他。
“沒什么,習(xí)慣了!贝蟾胚^了半支煙的時間,顧長峰的聲音,再度從聽筒中傳出,“按照遺產(chǎn)繼承的相關(guān)程序來看,你母親的這支股份,需要你到公司這邊來辦下交接!
遺產(chǎn)?在我心里,舊味就是我媽給我留下的最后的遺產(chǎn)。輕笑了一聲,我對顧長峰回道:“我不需要,你們自行解決就好!
“你就不問問,這百分之十五,值多少錢?”
“沒興趣!
“聽小蔚說,你的私房菜館,想要推廣成為連鎖品牌?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媽留給你的這支股份,每年的分紅,足夠你在鄭州開五家店鋪的費用…...對了,之前的二十年,她從未領(lǐng)取過分紅,這個數(shù)字,有多可觀,你自己去想。”
幾百萬?
幾千萬?
無論多少錢,我都提不起興趣。
我明白金錢對于生活的重要性,可我從頭到尾,都不是個會被金錢左右的人。
更何況,舊味被拆除所帶來的補償,已經(jīng)足夠我生活的很好了。我不想因為更多的錢,進而跟顧長峰產(chǎn)生什么交集。
確切的說,即便我一無所有,也不想跟他有交集。哪怕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哪怕以他的身價,賞我一口湯就夠我今生無憂,也不例外。
人生在世,總歸是要有些底線的。他傷害了我的母親,讓那個女人抱憾而走,就注定了,我這輩子永遠沒有辦法原諒他。
想明白這些,我終于給了他答案,“這個錢,留給你看病吧…...如果你不缺這錢,把它捐給慈善機構(gòu)也好,就當為你自己積福報!
“你好像對錢不感興趣?”
“怎么可能,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不愛錢?晌抑,應(yīng)該去愛什么樣的錢。”
“我是你爸。”
“那只是個身份。”
“顧燦…...有些話在電話里說不清楚,我希望你能來這兒一趟,不是為我,而是為了你母親,成嗎?”
我被他的邏輯逗的一笑,“拜托,我媽已經(jīng)沒了,我還能為她做什么事兒?…...如果她還在,我想她也會支持我的決定!
“我有苦衷!”
“顧長峰,你覺著自己是弱勢群體嗎?”
這次,我直呼了他的姓名。沒有一丁點兒的尊敬。
而他在聽過我的話后,也久久沒有言語,哪怕嘆息也沒有留下,直到聽筒傳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我才回過神來。
顧長峰主動結(jié)束了通話。
不知道帶著什么樣的情緒。
二十年,兩個男人,父與子;我們的通話時間,定格為二十三分十九秒。生硬,冷漠,可笑,更可悲。
我盯著沒了聲響的手機看了片刻,心口好似堵了一塊石頭。
“我是不是過分了一些?”
我喃喃的低語著,下意識的將目光,看向了全程都充當了見證者的王梓,希望她能給我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