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當(dāng)了一輩子父親,知道這個角色的意義,也明白這角色的價值,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而有人,是突然獲得了這個角色。
他急于表現(xiàn)自己,又唯恐自己表現(xiàn)糟糕,所以,難免就會戲份幅度過大,過猶不及。
郁庭禮現(xiàn)在就屬于這種情況。
他想著讓韓冰接受自己,至少叫自己一聲父親,所以,他要極力的討好這個曾經(jīng)和自己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的小丫頭。
可殊不知,韓冰恰恰就是用這種心理,牢牢地掌控著他。
他真心實(shí)意的付出,可韓冰未必有半點(diǎn)在意。
韓冰想要的,不過是用他的實(shí)力,為自己張目而已。沒錯,就是單純的利用。
郁庭禮兩招出神入化的大招,都被聞過輕松化解,但凡她對郁庭禮有一絲的親情善意,都不會在這時候冷言冷語奚落他。因?yàn)樗膽B(tài)度,將決定著郁庭禮的進(jìn)退,甚至生死。
“郁先生,我很理解你作為一個父親的心意。但是,終南山是修行秘境之地,人鬼妖靈皆可在這里頓悟,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也沒有權(quán)力打擾別人。老道再次懇求您,放下執(zhí)念,下山去吧。韓小姐,您也說句話吧,郁先生雖然晚我一個輩分,可也已經(jīng)是六旬年紀(jì),我們動手繼續(xù)廝斗,稍不注意,受傷是小,要命是大!
韓冰淡漠道:“老道長,您怎么就認(rèn)為,受傷喪命的會是他,而不是您呢?不是我不講理,實(shí)在是您管的太寬了。玄之又玄兩位長老。還有金先生,你們聽見了嗎?郁先生打不過聞過長老,你們幫幫他吧!
韓冰這句話,就像是朝赤鐵澆水,哪里是想降溫啊,分明是在觸碰郁庭禮的逆鱗。
以郁庭禮的脾氣,怎么可能讓別人幫忙?
更何況,韓冰是用那樣的口氣。
“韓冰這是在往死里逼郁庭禮啊,她是恨透了這個父親。”我喃喃道:“原本我以為,最恨一個人的方式,莫過于老死不相往來,莫過于我要手刃你。現(xiàn)在看來不是,最恨一個人,就把對方當(dāng)成牲口對待。”
奴柘咂舌道:“這韓小姐以前雖然張揚(yáng)點(diǎn),可也不至于這樣啊……真是畫人畫皮難畫骨啊。不過也不難理解,你想想,郁庭禮的種子,韓庭義施肥澆水,這植物得多毒?”
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樣。
韓冰火上澆油,郁庭禮眼神里已經(jīng)露出了以死求勝的決心。
“丫頭,你小看我了,我誰都不用誰幫忙。請你記住了,我郁庭禮這輩子也算是為你做了一件事。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死,可我坦然接受。因何而生,為何而戰(zhàn),我其實(shí)愧疚的并不是你,而是蕭雅!要是能死在多花蓼山谷,我也算是得了善終,因?yàn)檫@里有蕭雅的血脈根源!”
郁庭禮猛然振臂,回頭朝著義仁堂那些手持利刃看熱鬧的嘍嘍道:“把你們的家伙式借我一用!”
我心中暗道,這是要用歸藏的金氣為殺了嗎?
驚詫間,郁庭禮一聲呼嘯,打出去的氣旋像是龍卷風(fēng)一樣,稀里嘩啦將幾十把長短刀鋒全都卷來拋上了天。
“上接九天氣,后有七星熒。六丁飛猛火,霹靂滅邪精。刀劍天地,風(fēng)云雷電。急急如律令!”
我心道,除了天地兩字訣,剩下的六字訣中,其他的招式我和阿爺其實(shí)相差不多,即便是他內(nèi)力敦厚一些,但打出來的效果在殺傷上也區(qū)別不大,唯獨(dú)這金氣為殺,乃是歸藏訣中戾氣最重的殺訣,所以,這次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眨眼,我要仔仔細(xì)細(xì)看著郁庭禮出招,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聞過老道接招。
在郁庭禮咒訣和手印的加持下,天上的冷兵器驟然就變了樣子,每一把長刀短刀全都幻化分身,一成十,十成百,密密麻麻的刀劍成了箭雨,每一把利刃鋒芒必露,金光爍眼。
一旁默然觀戰(zhàn)玄之又玄都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退。
“殺!”
郁庭禮一個翻天印手訣,瞬間,天際上密密麻麻的劍束雨點(diǎn)一般落了下來。
聞過老道雙手合十,也念了一聲咒訣,袖口朝天一甩,一沓的黃紙紅字大符飛上了天。
在那些刀尖就要戳到聞過腦門的瞬間,天竟然一下子黑了下來。
不是那種傍晚的黑,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我本想無論如何,看看清楚,這老道到底有多大什么通,偏偏事與愿違,這天黑的像是鍋底一般。
漫天之上,只有那些閃爍的劍束光彩奪目,卻沒看見聞過用了什么招式,反正在十幾秒鐘之后,天際復(fù)明的時候,所有的刀刃都已經(jīng)被打回了原形,整整齊齊插在在了聞過老道面前。只是,所有的兵刃,都已經(jīng)像是被烈火灼融了一般,扭曲、變形,利刃全消。
“這是怎么回事啊?”金屠夫終于裝不了,大聲叫了出來。
其實(shí)這是所有人的心聲,包括玄之又玄。
聞過是如何做到在這么短時間之內(nèi),將兵刃全都消刃廢棄的呢?
“妖爺,這……這不是神還是什么?”奴柘低聲道:“我有預(yù)感,郁庭禮要瘋了……不管換成誰,誰也受不了啊!
是啊,換成我,我也受不了。
你拼盡全力,卻不如人家彈指一揮。
“郁先生,你又失敗了!”韓冰嘆口氣道:“算了,你認(rèn)命吧,我不難為你了。其實(shí),壓根我也沒對你期盼太多!
郁庭禮渾身發(fā)顫,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手掌。
“師父,怎么會這樣呢?我記得你當(dāng)年清清楚楚說過,誰擁有了歸藏,誰就將會掌控天師的命運(yùn),為什么……為什么我的歸藏還不如這老東西的一只手?”
“郁先生,或許只是你我相克而已,還請放寬了心。”聞過長老道:“你下山去吧!
郁庭禮卻雙眼發(fā)直,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了。
“我不信,師父不會騙我的,我的師父是天師榜第一,他不會騙我……聞過老道,我不服!”
郁庭禮咆哮一聲,這次沒有用歸藏,而是拼盡全身的蠻力,殺向了聞過。
糟糕,郁庭禮亂了心智,這是求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