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道長?”我開口道。
這伍長兵吏忙點點頭道:“先生陽氣未退,莫是從陽間來?”
我回身指了指呂卿侯道:“老先生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無塵道長一看呂卿侯,頓時驚愕道:“卿侯?他……他年紀(jì)輕輕,一無劫難,二無仇家,怎么會來冥間?小先生,莫非你是……卿侯說起過的羅天?”
“沒錯,我就是羅天!”我正色道:“道長你可能不知道,你死后,云霧山眾人將你被害死的罪責(zé)都怪在了呂卿侯身上,他背負著殺師之名,吃盡了苦頭,如今返回云霧山,好不容易查清楚了至真的所作所為,卻可沒有證據(jù)指認他。呂卿侯心有不甘,才冒險招魂找你。但他經(jīng)驗不足,招魂的時候,被過路陰差勾魂到了冥界,我這才趕過來想救他回去!
無塵道長皺了皺眉道:“至真這個孽障,我已經(jīng)在懲惡司將其罪狀報上,只是其陽壽未絕,一時難以伏法。沒想到,卻讓卿侯遭受如此刁難?上摇胰缃袷顷幓曛,恐怕……”
“沒關(guān)系,回,趕緊回!”巡回官馬上忙不迭道:“我已經(jīng)允許了,你這就和小天師回去吧,只要在天亮雞叫前回來就好。這天師小哥宅心仁厚,除暴安良,伸張正義,你可不要浪費了他的心意!
好家伙,他倒是變得快。
越是這樣的人,報復(fù)起你來,也最狠。
我甚至都已經(jīng)想象到了,一會我一轉(zhuǎn)身,他就會把臉陰沉下來。
然后迫不及待趕回閻羅城,將我的罪名稟告一番,然后找個機會,再把我弄死鎖回來,用盡了酷刑,丟到十八層地獄……
但我不在乎。
到了這時候,老子只要當(dāng)下。
“那就謝謝各位成全了!蔽夜室馓赜兴傅卣f道:“今天要是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找我算賬的時候,提前告訴我一聲,也好讓我有個準(zhǔn)備!
差頭掃了一眼巡回官,正色道:“怎么會呢?這是官爺答應(yīng)的事,您有理有據(jù),趕緊去吧,此刻已經(jīng)是半夜時分,你魂魄離開肉身時間也夠長了,若是時間久了,難免會影響你的陽壽。”
“謝謝!”我感激地點點頭,引著無塵道長,另一手拉著迷迷瞪瞪的呂卿侯,翻身往回走。
回程其實根本沒有路,因為什么也看不見,眼前濃重的霧氣,低頭甚至連自己的腳丫子都看不見。耳畔能聽見水聲,也能聽見風(fēng)聲,還有咿咿呀呀在一旁嬉笑的聲音,不時還有看不見的手輕輕觸碰我們,甚至拉扯我們。
可我心里明白,只要往回走,順著那幽幽的呼喚聲去,就肯定能回去。
于是我支棱著耳朵,仔細聽著那喚我名字的方向,不管任何騷擾,悶頭往前走。
走著走著,眼前就好像出現(xiàn)了山洞口一樣的光圈,和周圍的黑暗相比,锃白瓦亮,一股強悍的吸力,不等我想清楚,就把我連帶著老呂和無塵道長給吸了出去。
然后呼喚聲就格外真切起來,這是……白薇的聲音,是凌云的聲音。
沒錯,回來了,小爺我回來了。
我用盡全身之力,猛地一睜眼,身體不由自主一晃,清醒了過來。
“天哥?你醒啦!”白薇焦急的聲音頓時舒緩下來。
我站起身,朝她咧嘴一樂,轉(zhuǎn)身看了看呂卿侯,這家伙的脈搏和心跳都已經(jīng)恢復(fù)了,眼皮在動,手指在顫,但一時還醒不過來。
他魂魄離身的時間長了點,給他點時間就好了。
在說一旁放著的那個稻草人,此刻也幽幽地就站了起來。像是個一尺小孩一般,踱著步子,緩緩走到了神壇中央。
在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原本坐著的站了起來,原本站著的,都不由自主地往一起靠了靠。
無滅道長是長輩,也是云霧山的主心骨,此刻只能他開口。
“師……師兄,是你嗎?你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也有些恐懼,老道士的聲音竟然有些發(fā)顫。
“師弟,我是無塵。”
“師兄!”
“師父!”
“師祖!”
好家伙,這些人后知后覺,終于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你們?yōu)槭裁匆┩髑浜畎。我的死,和他無關(guān)。你們應(yīng)該了解他的脾氣秉性,怎么可能會懷疑是他殺死了我?倒是那至真,唉,賭博成性,屢教不改,枉我想培養(yǎng)他為道觀之主,哪料到,就為了區(qū)區(qū)百萬賭資,他就下了害我性命之心……”
在一眾云霧山徒弟徒孫的哭嚎聲中,無塵道長說了些什么,我都沒心思細聽。總之,目的達到了,他朝眾人揭開了真相。而且,最后還言明,云霧山觀主之位,交給呂卿侯來執(zhí)掌。
老呂自然是無心此職,但他還在昏睡著,無滅道長就替他應(yīng)允了。
末了,無塵道長轉(zhuǎn)身朝我一連三拜,謝了又謝,還懇請我,以后多幫襯呂卿侯,這才留戀不舍地掃視了眾人,擺脫掉那稻草人,飄魂而去了。
師父走了,呂卿侯也姍姍來遲地醒來了。
睜開眼,聽聞自己錯過了和師父見面的機會,這老哥嚎啕大哭,哭的像個孩子。
眾人都愧疚不已,又是道歉,又是懺悔,對著老呂有的沒的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話。
可惜,誰也不知道呂卿侯那段日子過的有多慘。
我直言不諱朝王相道:“我是不是說過,早晚有一天,你們會知道自己錯了,可那時候的道歉,單薄無力,毫無意義……”
正在眾人尷尬且惱怒的時候,至賢一瘸一拐地匆匆跑來叫道:“師叔,不好了,至真不知道用什么毒粉,麻翻了至愚和至遠,逃了!
凌云毫不客氣地嘀咕道:“一窩廢物!
無滅道長也其很難消,大喝道:“三個人看不住一個人,干什么吃的……”
我冷聲朝無滅道長道:“一個人,能跑多遠?只問一句,你們云霧山是打算要活的,還是死的?”
無滅頓了頓,嘆口氣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活的更好,可要是斷念三清,執(zhí)迷不悟,云霧山也不妨多起一坐靈塔!畢竟,有些事,寬恕不得,寬恕了他,三清就寬恕不得我。”
“成,有您這話就夠了!”我朝凌云、季嵐努努嘴,三個人,從三個方向,沿著下山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