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奴柘提前預(yù)警,給了我足夠的反應(yīng)時間,我馬上一側(cè)身,那兩個巨大的花盆便貼著我的額頭砸在了地上。
巨大的撞擊力將青磚地面都砸了一個大坑,激蕩起來的塵土撲了一臉。
我憤恨地朝上面看了看,同樣一個身穿著孩童衣裳的豬獾臉正狡黠地朝下探頭望著,爪子前,最后一個花盆已經(jīng)懸空了一半。
那張丑陋的臉上寫滿了得意和兇狠。
“你死定了!”我冷聲道。
說時遲,那時快,這小畜生咧嘴一笑,那花盆嗖的一下,再次朝我砸來。
這次時間更為充裕,我一縱身,便抓住了二樓的下水管。
這種筒子樓,建筑簡陋,下水管道都貼在樓的外面,一根管子可以直通樓頂。
我雙手抱住管子上的騎馬卡扣,直接朝上裸爬。
此時此刻,我什么都沒想,只有一個念頭,想讓我死的,我都得讓它先死。
阿爺這人,渾身上下,萬般丑陋,但唯獨一樣讓我欣賞他的,那就是對敵人夠狠。
我厭惡他,但卻不可阻擋地繼承了他的某些特質(zhì),其中就包括這睚眥必報的性格。
我記得那是他擄走我的第五個年頭,我已經(jīng)習(xí)慣跟著他東奔西走了。
那是一個冬天,他帶著我從燕山大峽谷往關(guān)外去。我們那次入關(guān),是替一個藥材商收賬,我記得當時替那商人收回來十萬塊,塞了滿滿一小口袋。按照他們的約定,錢收回來之后,阿爺會分到五成。
所以,回程中,阿爺心情一直不錯,只是,到了大峽谷的時候,卻下起了雪。
雪越下越大,路上的積雪已經(jīng)將近小腿深,舉步維艱。
我當時凍得直打哆嗦,但是卻不敢跟他抱怨,因為以往的經(jīng)歷是,只要我喊一句累,他回手就會抽我一個耳光。所以,我只能咬著牙跟在他身后往山里走。
終于,到了“北望口”的時候,阿爺也感覺到了疲憊。
他帶著我,朝一側(cè)的山峪走了十多分鐘,一座小廟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廟主是個僧人,四十多歲,長的刀頭小臉,賊眉鼠眼。
阿爺問他能否借宿一宿,這和尚稱廟小床單,實在無能為力。阿爺便心領(lǐng)神會,將一張大鈔壓在了佛前燈油下。
那和尚就馬上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讓我們睡進了偏房。
不多時,還端著兩碗稀粥,兩個玉米面餑餑送了進來。
送走和尚,阿爺關(guān)上了門。
他只吃那餑餑,破天荒將自己的粥也倒給了我,還說讓我吃飽點,肚子里東西多了,晚上抗凍。面對這種關(guān)懷,我一時還有些不知所措。
粥喝進了肚子,我還想吃那餑餑,可忽然就感覺困意襲來,想伸手去拿那餑餑,卻怎么也伸不出手去。
而此時,我發(fā)現(xiàn)阿爺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趴在桌上睡著了。
我張了張口,想叫醒阿爺,因為我看見門外有個影子。
可我的嘴唇只能動彈,卻發(fā)不出聲音,隨著吱呀一聲門響,那和尚頭頂著雪花走了進來,手里還握著一把闊口柴斧。
和尚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我還睜著眼,可他一點不慌,還喃喃道:“到底是娃娃,體力壯啊。可是孩子,貧僧勸你一句,還是閉上眼吧,這樣,就不怕了!
這和尚進來之后,關(guān)上門,當著我的面,將阿爺?shù)谋嘲昧似饋恚蜷_一瞧,頓時兩眼放光。
“大雪沒千痕,正是殺人時。我拿腌臜財,渡你見如來。善哉,善哉!”和尚嘀咕著,將一塊巨大的塑料布撲在了地面上,然后便將沉睡的阿爺放倒在塑料布上。
和尚看了我一眼,幽幽道:“別急,一會就是你,我這地方,大冬天三個月都未必來一個人,時間有的是……”
這家伙說著,猛然掄起了手中的大斧子。
就在我汗毛倒豎,冷汗淋漓的時候,仰躺在地上的阿爺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角還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你沒喝那粥?”
和尚被嚇了一跳,可手里的斧子還是掄了下去。
但阿爺極其凌厲,一個伏地滾就站了起來,旋身到了這和尚的身后,和尚的斧子劈了個空,還要回身,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阿爺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枚鋼針,嗖的一下對著那和尚的后頸就插了進去。
和尚滿臉驚愕,歪歪斜斜倒在了地上,直接不動了。
阿爺拍了拍手,冷聲道:“還想殺我?你也配!
說完,看了我一眼,將我提起來,扔到了床上,淡淡道:“你小子先睡吧,我還有事要做!
我這時才明白,阿爺為什么把自己的粥給了我。
強烈的藥勁兒讓我一絲都不能動,腦袋越來越昏沉,我強撐著眼皮,看著阿爺在柴房取來了秸稈,拿出了一沓黃表紙。他先將這和尚的嘴巴、鼻孔和眼皮、耳洞都縫了上,然后取一根鐵絲,在這和尚的鹵頂扎了一個小洞,最后,把一個小藥瓶里的一股粉末倒了進去……
后面我就是徹底昏睡過去了。
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
和尚不見了,地上的塑料布也不見了,我推開門,師父正站在院子里,滿臉虔誠地朝大殿的佛像行禮。而他的身后,用竹竿撐起了一副完整的皮囊,如同一個活靈活現(xiàn)的紙扎人,正在冷風(fēng)中呼啦啦似旗幟一般飄揚。
“小天啊,去,把廟里的功德箱砸了,里面的錢,一分錢都不能給我剩下。”阿爺朝佛像笑了笑道:“我替你清理了不肖門戶,拿點報酬不為過吧。”
而我,看著那隨風(fēng)飄動的人皮紙扎,心在砰砰狂跳。
“你記住了,不想被別人殺死的最好辦法,那就是殺死他!卑斂粗约旱氖止に嚻泛苁菨M意,朝我猙獰一笑道:“這皮子要在這飄三個月,而這三個月,他的三魂七魄要日日夜夜受腐肉剝皮之苦!
我回想著阿爺當時的表情,已經(jīng)徒手上到了四層樓。
直到此時,樓上的那個小東西才開始有點慌了神。
這畜生瞪著溜溜的眼睛四下里看了看,最終目光落在了連接胡同兩端的那根光纜上。
小畜生吱吱狂叫一聲,竄上了欄桿,前爪如同人手一樣,抓住了光纜。
我知道,若是讓它此刻滑翔到了對面,估計再想抓住它恐怕就難了。所以,一咬牙,加快了速度,上了五樓陽臺之后,我縱身一躍,一手抓水管,另一手去抓它那笨拙的尾巴。
“嗚嗚!”
小畜生回頭呲牙朝我示威,然后兩條后腿一蹬,朝前滑去。
千鈞一發(fā),我的手抓了個空,下意識回手在肩上摸索一番,想著用金錢劍將其砍殺,不想,卻意外將那法繩拿了出來。
“啪!”
我還沒發(fā)力,這法繩就自己凌空抽出一道火光,直接打在了那畜生的妖身上,死死將其纏住了。
我二話不說,直接奮力一扥,這畜生硬生生被我拔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