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倒是很講規(guī)矩,別人的東西,過手不存,看了一眼就趕緊遞給了我。
但我沒接。
我從他的神色里能看出來,他似乎看出了點名堂。
“老爺子,您是匠人,要不,您給看看,這東西到底是什么?”我試探著問道。
朱廣順道:“我們這個行當(dāng)很特殊,叫‘他工不言’。啥意思呢?就是,別人干的活,你不要開口說三道四,免得招惹麻煩,畢竟,每個匠人的工不一樣,道也不一樣。不過,我看這是個古物,應(yīng)該不會涉及同行的名聲,看看也成!
“那就感激不盡了!”我趕緊道。
朱廣順先是掂了掂,然后搖了搖,又附耳聽了聽,嗅了嗅,最后才上手搓了搓這盒子表面,抬頭朝我道:“這確實是個鐵包木,里面的東西百分百是木制的。如果我沒猜錯,應(yīng)該是楠木。而且,楠木盒子里,還另有一件東西。里面的楠木木構(gòu),還有外面的這層鐵皮,都是為了護住里面的東西!
大頭驚愕道:“這隔著一層鐵皮你都能感覺的到里面是楠木?”
朱廣順一笑道:“一輩子都和木頭打交道,摸索了幾十年,什么木料,一聞就知道!
“可這隔著一層鐵皮呢!”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朱廣順弓著背,朝大頭自信道:“走在鄉(xiāng)間的路上,有墳頭在腳下,只要是沒腐爛干凈的棺木,就算在三米之下,我也能聞出來是松柏料還是楊柳料。何況,楠木可不是一般的木料,我太熟悉了,這氣味隔著十米我都能聞到。至于楠木里面有東西,我是根據(jù)木料的重量猜測的,具體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里面果然是木制的。
我索性直接開口道:“那老先生,你聽說過魯班盒子嗎?”
老頭一笑道:“聽說過。魯班盒子一共有十八種制式,我自己也會三種。不管哪一種,魯班盒子都是用的榫卯結(jié)構(gòu),就和孩子玩的魯班鎖類似,但更要復(fù)雜。相當(dāng)于一個小的機關(guān),是古代常用的小‘保險箱’。如果不得要領(lǐng),想要拿到里面的東西,就只能將這盒子搗毀了。怎么,你覺得里面是個魯班匣子?”
我點點頭道:“不瞞您說,市面上有個傳說,就是關(guān)于魯班盒子的,我懷疑我的這個就是!
朱廣順點點頭道:“從剛才我搖動的聲音判斷,里面的檀木確實并非鐵板一塊,有這種可能,不過,想打開一看究竟,就有些麻煩了……”
“這有什么麻煩的,將外面的鐵皮劈開不就成了!”管老六在一旁插嘴道。
“你這些年,一點進步都沒有!”朱廣順有些無奈道:“這東西一拿到手里,難道你感覺不到,這里面有流體,不是水銀,也是綠礬油,硬來的話,可能打開了里面的東西也就毀了。”
“也就是說,您老也打不開?”
朱廣順搖搖頭道:“小友,不是我打不開,是我沒辦法入門,知道為什么嗎?就是這層鐵皮啊!
朱廣順指著鐵盒道:“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這鐵盒子說是鐵,可未必是鐵!
“您的意思是……”
朱廣順搖搖頭道:“我也說不好,這樣吧,你找個懂玉的人看看吧。因為鐵雖堅,卻不生靈,可我感覺,這盒子透著一股子靈氣。我只是個木匠,實在無能為力……”
“懂玉的?”大頭正色道:“那還不簡單?岳稚川就是啊。咱們這次去姑蘇,讓他看看不就成了……”
說到岳稚川,就想起來剛才那個電話了。
岳老頭現(xiàn)在可是腦梗了,再不去,最后一面能不能見都未必呢,還指望他來看這東西?
“行,感謝朱老先生解惑,我們還有急事,就不多言了。至于這車,現(xiàn)在囊中羞澀,權(quán)當(dāng)我們借的,等我們周轉(zhuǎn)開了,一定給您錢!”
說著,我讓大頭記下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
朱廣順卻一擺手道:“羅小友客氣了,一輛舊車而已,況且,這件事確實是小六子他們做的不妥,車你開走,就當(dāng)讓我圖個心安吧。另外,聽說你們?nèi)ス锰K?那你大可以去姑蘇東一個叫大槐樹的村子碰碰運氣,找我?guī)煾附o你看看這盒子,說不定他有辦法。我?guī)煾改遣攀钦嬲拇蠼橙,也許會給你驚喜!
“您師父?”我心道,你都這把年紀(jì)了,那你師傅得多大歲數(shù)啊……
“對,我?guī)煾,他姓喻,一晃三十年不見了,如果他在,你一打聽就知道了!?br>
我點點頭,表示感謝,但說實話,我沒太上心。
這朱廣順都七十多歲了,他師父還不得年紀(jì)上百啊。何況都三十年不見了,那他師父就是一個可能已經(jīng)去世的人……
算了,盒子的事先告一段落吧,趕緊去看岳稚川!
就這樣,告別了朱廣順,我們四個開著一輛破面的直奔姑蘇。
電話里,那女陪護說的很是低沉,透著一股子悲涼,我不斷催促大頭快一點,我還真怕見不上這老頭的最后一面。
大頭一邊踩油門一邊嘀咕:“大哥,這車都停車十年了,能上路就算是奇跡了,我這油門都踩油箱里去了……”
一路十八個小時,滴水未進,全程高速,大頭和凌云連番開,要不是為了歇發(fā)動機,我們差點把尿都憋到姑蘇去。
第二天晌午的時候,我們終于到了姑蘇。
不過,還沒進城就被攔了下來,人家說這車三年前在姑蘇就不讓進城了,還被罰了二百。
沒辦法,我們只能把車丟在郊區(qū),打了出租車直奔岳稚川的家。
到了家門口,門外站著一個年輕人,將我們攔了住。
上來打量我一番,就問道:“您就是羅天?”
“對,我就是,老岳頭……”
“跟我走吧,等你們多時了!”這人將我們引上一輛車,親自駕駛又往城外開。
早知道,我們還進城干什么。
看著這人表情嚴(yán)肅,我愈發(fā)感覺事情不妙,又追問道:“老爺子到底怎么樣了?”
這人也不知聲,就是一路往前開。
我們四個面面相覷,直到車開進了一個大院。
那大院很是空曠,周圍也沒有幾棟樓,院子的正中央有一堵巨大的影墻,上邊寫著“南城殯儀館”五個大字……
我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