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頭,就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公園里的那些大槐樹上,幾十個掙動的東西被垂了下來。
那是一個個像是蠶繭一樣的東西,雖然有些模糊,但還是能辨識出來,里面的東西是活物,在動,在喘息。這些東西似乎本能地想從里面鉆出來,只是,包裹、懸掛著他們的,是一簇簇猶如蛛絲一樣的東西,讓里面的活物無法掙脫。
我心里頓時冒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你猜對了,他們都是人,是活人。有的人是耄耋老人,有的是三歲小兒,有的是百萬富翁,也有一些就是大街上最普通的貧民百姓。”
“吳楊超,你要干什么?”
“注意你的態(tài)度,我告訴過你,我不叫吳楊超,我叫瑞石公仙,你可以稱呼我瑞石公、赭靈公,亦或者,瀛洲之主!
我不禁一笑,道:“叫你吳楊超你還不滿意了,我沒叫你老烏龜就算……”
誰料,我話還沒說完,就聽砰的一聲,突然一個“蠶繭”爆裂,從樹上掉了下來,然后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個人像是在夢魘中驚醒,慘叫幾聲,沒來得及掙扎,就被燒死成灰,消失不見了……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皮肉燒焦的氣息,我也如遭暴擊,一時呆立。
“剛才在外面,不過是死了一個女人,你便如同丟了魂舍一般。那現(xiàn)在呢?我這里有幾十個活人呢,你妄動妄言一次,就會死一個人,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
“我日你祖宗,吳楊……”
“叫,你再把這名字叫一遍,我就再殺一個!
吳楊超聲音平靜,但我能感覺到的是那種來自骨子里的變態(tài)。
“好,你想讓我叫你瑞石公仙,那我就叫!不就是一個名字嘛,我成全就你!”我冷聲道:“我小時候在山里,撿到過一條細(xì)犬。那東西臟兮兮的,我可憐他,就把他帶在身邊。一開始,也沒名字,為了口吃食,它在我面前搖頭擺尾,我隨口叫他什么,它都應(yīng)承什么。后來有一天,就因為他抓了一只兔子,我高興,隨口叫它一聲哮天犬,結(jié)果它就記住了。從那以后,我在叫他旺財、狗剩、小吳、超子,他都不聽了,只能叫他哮天犬,他才肯吃飯。我賭氣,就是不叫,沒想到,他狗東西還真氣盛,寧可去找大便吃,都不再吃我給的肉骨頭,眼看著一天天瘦下去,就要餓死了,我也就妥協(xié)了。不就是叫一聲哮天犬嗎?叫就叫吧,總不能讓它每天盯著我的屎兩眼放光吧?瑞石公仙,你說,這狗是不是有點蹬鼻子上臉?”
“狗是不是蹬鼻子上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如果換成一條狼,你一定不敢慢待它。所以,這個世界,不是由禮法和道德約束的,約束一切的,只有實力。當(dāng)你的實力足以碾壓所有人的時候,你把太陽叫做月亮,那馬上就會有人把晚上的月亮改稱大餅、盤子,或者太陽,因為,它不再配叫月亮了。這就是實力的意義!
“你說的這不是實力,是強(qiáng)權(quán)!
“有什么區(qū)別嗎?”
“當(dāng)然,實力可以促成強(qiáng)權(quán),也可以促成文明。但強(qiáng)權(quán)一定代表不了實力,在強(qiáng)權(quán)之下,或許能獲得一時的滿足感,但強(qiáng)權(quán)的結(jié)尾,一定是分崩離析,而且,會有十倍百倍的力量報復(fù)塔,摧毀它!
“呵呵,幼稚的孩子!”吳楊超嗤聲一笑道:“像你這樣瞻前顧后、優(yōu)柔寡斷,你永遠(yuǎn)都不會明白,擁有絕對權(quán)力的快感。行了,我不想和你多廢話了,退出去吧,我最終要面對的對手,只可能是你的父親,而不是你!
“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揮之即去的蚊蟲?”我厲聲道:“我這次來,就是要在你最后進(jìn)階之前,和你來一場徹底的較量的。我可以死,你卻不能飛升進(jìn)階!”
“呵呵,你?阻攔我?”
“你笑什么!”
聽著他這輕蔑的笑聲,我更加惱怒。
“想知道答案?”
吳楊超哼了一聲,突然又是一聲巨響,像是雷暴在眼前炸裂了。
樹上懸掛著的人,又一個墜落下來,在我面前十幾米處,一下子成了肉渣和飛灰。這人甚至連慘叫都沒有,只是一根手指落在我面前的時候,還抽動了幾下……
“這就是答案!你這樣一個連殺人過程都無法直視的軟弱者,不配阻攔我!
“禽獸,畜生!”我嘶吼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是我怕,是我恨,恨到極致,沁皮入骨的恨。
“我呢,其實猜到了,青墳可能攔不住你。因為在斗心眼這件事上,在鎬城范圍之內(nèi),你確實是獨一檔的!所以,這幾十個人,是我給自己備下的“延時膠囊”,我篤定,你就算到了這里,也不會再往前走一步。知道嗎?這些人可不是我隨便捉來的。就比如,剛才死的第一個人,他是一個拾荒者,卻把撿破爛來的錢,捐給了別人;第二個人,也是有毛病,自己病患之身,卻堅持去公園喂養(yǎng)流浪貓狗……哦,你們?nèi)俗,?xí)慣吧這樣的人稱之為好人,可我覺得,這些人,就是最蠢的蠢貨。喏,這些人都是這樣的蠢貨,你往前走一個,我就殺一個……”
“你踏馬真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tài)!”
“我之所以抓這些人,就是因為,他們和你,和你的父親一樣,都被世人以好人稱之……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才讓我們這些本來正常的人,被別人稱之為自私、自立、兇殘、狡詐。呵呵,怎么樣,我的手段如何?我就知道,你這個內(nèi)心軟弱的像是廁紙的東西,做不了這樣的選擇題。哈哈!”
聽著吳楊超那鬼魅一般得意的笑聲,望著眼前這些掛在枝頭等待著死神光顧的陌生無辜者,我把自己暫且二十來年的人生閱歷全都翻了一遍,確實沒有找到這個選擇題的答案。
可是,沒有答案,其實不就是答案嗎?
惡人設(shè)下的問題,他們要的根本就不是你的答案,而是你的退讓。
你無論怎么選擇,都是一種痛苦,那就只能選擇一個讓出題者更痛苦的答案。
“吳楊超,你聽過一句話嗎?小善如大惡,大善似無情!老子現(xiàn)在交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