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大頭將車?yán)^續(xù)往前開,自己則干脆一路小跑,步行過去。
黑暗的街道,行人稀少,偶爾有車燈照射過來,卻也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仿佛從來沒出現(xiàn)過。
這條街看樣子有些年頭了,路燈十個壞了足足七八個。兩側(cè)的店面幌子都破敗不堪,塑料布迎風(fēng)呼啦啦地響個不停。做的買賣也都是些不太光鮮的,諸如老式布鞋、傳統(tǒng)小吃、香燭雜貨一類。
到了剛才老鬼指定的那個招牌前,我抬頭看了看,門框上都掛上了蜘蛛網(wǎng)。
“丁記中藥堂”五個字的門頭,有三個字都出現(xiàn)了窟窿。
大頭已經(jīng)把車停下了,凌云也醒了過來,望著這破舊的門面,皺眉道:“這地方看起來不像有人啊!
反正已經(jīng)來了,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先敲開門再說。
我上前輕輕敲了敲門,禮貌喊了一聲。
“大夫,有急癥病人,能開門給看一看嗎?”
屋子里面,鴉雀無聲,死一般寧靜。
說實話,確實不像是有人。
我的嗅覺聽覺也算是很敏銳,如果有人,不可能做到一點聲息都沒有。
大頭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下車便重重砸了三下門,大叫道:“有人嗎?開門,只要開門,就給錢!
說完,拿出一小沓錢,順著下面的門縫就往里塞。
“你這是干嘛!”我無奈道:“知道你急,我也急,可里面要是沒人,你塞錢也沒用啊!
我推開大頭,趴在門縫,準(zhǔn)備往里瞧瞧。
誰知道,瞪眼一瞧,在門縫里正好看見了一顆眼珠子。
“我糙!”
我頓時心中一驚,爆了句粗口。
與此同時,里面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看樣子,對方和我一樣,也是被嚇了一跳。
“他媽的,這不是有人嗎?”大頭氣的夠嗆,飛起一腳,將房門撞了開。
房門一開,我兩剛要進(jìn)去,就看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人,抱著一個塑料桶就潑了過來。
大頭本身就腦袋大,脖子粗,肥碩的身板似野豬,又沖在前面,頓時被潑了個正著。
瞬間,一股子尿騷味撲面而來。
“我去……”大頭被嗆得一陣惡心,臉都綠了。
對方卻拍手叫好,嘻嘻哈哈叫道:“魔鬼,看我這童子尿不破了你的真身……”
但見這房間里凌亂不堪,排泄物滿地,家具上甚至都摔滿了屎尿污穢之物,我都懷疑,這家伙是吃了巴豆,轉(zhuǎn)著圈發(fā)射的。
總之,那股子惡臭之氣,刻苦銘心,讓我知道了什么是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
“這……這就是大夫?”凌云抱著季嵐下了車,一看見這場面,也懵逼了。
沒想到,對方一見有病人,卻忽然止住笑聲,正色道:“懸壺濟(jì)世醫(yī)蒼生,妙手回春解疾疼,來呀,把病人送過來吧,交給我,你們就放心吧!
我去,人難道沒瘋?還是說,見了病人職業(yè)病讓他恢復(fù)神志了?
凌云看了看我,將信將疑,將季嵐背進(jìn)來,好不容易找了個還算干凈沒有污穢之物的地方放了下來。
“那……那大夫給看看?”凌云打量著此人說道。
此時觀察這人,五十多歲的年紀(jì),頭發(fā)花白,,胡子拉碴,兩眼像是蒙著一層霧,看不出神色,衣裳破破爛爛,隔著老遠(yuǎn)都能聞見那股子餿味。
“祖師傳我懸壺術(shù),百草皆在心中出,根本不用看,我這就給他開藥!”這家伙自信滿滿,搖頭慌張,大聲道:“這幅藥啊,很簡單,吃下去就好。三克半夏、瓜蔞、貝母和烏頭,二兩大戟、甘遂和甘草,四斤人參、沙參和藜蘆,最后再加一位明萊,嘿嘿,此方甚妙……”
初一聽,我第一詫異的就是,頭一回聽說,誰開藥,竟然一開就四斤的……稍一琢磨,不對勁啊,我雖然不知道醫(yī)生,可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十八反,“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蔞貝蘞及攻烏,藻戟元綏俱戰(zhàn)草,諸參辛芍叛藜蘆”。他這是把十八反里的藥幾乎都給開了放在一起,不要說季嵐,估計大象都得給干死過去。
“你踏馬到底是瘋子,還是把我當(dāng)傻子!”
我也急了。
季嵐命懸一線,老子都要炸了,可這家伙竟然把我當(dāng)傻子。
“嘿嘿,原來還有行里的兄弟!”這哥們一抱拳道:“開個玩笑而已,其實我已經(jīng)看出他的癥狀了,就是想讓你們輕松一下。這種病,你們找到我,算是你們找對人了。來吧,我直接用藥!
鬼醫(yī)轉(zhuǎn)身就走到了藥架前,隨手拉開了一道格子。
凌云皺眉道:“大夫,他現(xiàn)在沒知覺,沒意識,張不開嘴,你確定能直接用藥嗎?”
“當(dāng)然!”這鬼醫(yī)突然嘿嘿一笑,隨手一抓,就從那格子里抓出來兩坨風(fēng)干的大便朝我們砸了過來。
凌云機(jī)靈,輕松躲開了,可大頭根本沒防備,被兩個硬梆梆的屎橛子夯在了臉上。
“怎么倒霉的又是我!”大頭氣的咬牙啟齒,這才明白過來,又被耍了。
“哈哈哈,好玩,好玩,太好玩了!”
捉弄完了我們,這瘋子躺在地上,四腳朝天,一邊大笑一邊轉(zhuǎn)起了圈圈。
“死瘋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大頭忍無可忍,就要教訓(xùn)這瘋子醫(yī)生。
我感覺心力交瘁,搖搖頭,攔住大頭道:“別在一個瘋子身上耽誤時間了,咱們趕緊走吧,去雍城或者下邽、上雒。”
“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大頭叫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三點了,這三個城市就算離鎬城近,可到了那,也快天亮了……”
“我媽和白薇不是說二十四小時嗎?雖然今天這夜里咱們可能來不及了,但是能等到第二天的凌晨啊!
“你是說,等白天一整天?再等天黑?”
我點點頭,現(xiàn)在也只能如此了。
三個人都有些沮喪。
因為按照時間算,再到晚上十二點,季嵐服用月露的時間就到了二十四小時了,如果在另一個小城市,我們沒找到鬼醫(yī),那就算是真的回天乏力了。
“哦,好玩,這好玩,三個大傻子!”瘋子郎中還在滿地打滾,時不時還撿起地上的雜物丟我們。
我們只能帶上季嵐,匆忙回了車子。
這瘋子鬼醫(yī)朝我們又吐了幾口口水,咣當(dāng)關(guān)上了一扇門,在關(guān)另一扇門的時候,還不忘朝我們嘻哈道:“我給開的方子回去抓藥吃哈,十八反,吃反就好,哈哈哈……”
“他馬的,真倒霉!”大頭一邊開車,一邊嗅了嗅身上的尿騷味道:“醫(yī)生沒見到,卻搞了一身的屎尿!
我坐在副駕駛上,回頭看了看一點聲息沒有的季嵐,悲上心來。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覺察到了一點不對勁,這瘋子大夫開的藥方,似乎有點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