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莉雅的話,莉昂抬起頭,眼睛微微睜大,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
這……莉雅小姐看到這張照片,竟然沒有如預期中那樣激動?
回想起來,以前的莉雅小姐一聽到關于維克托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顯得異常興奮。
激動的都快要飛起來。
可隨后她就會知道,那些所謂的消息不過是一些貪圖懸賞的人故意編造的謊言。
這些虛假的消息每次都會點燃莉雅小姐的希望,促使她支付巨額的吉歐。
但最終,這些所謂的線索都被揭露為騙取金錢的騙局。
那時,莉雅小姐的失望是如此明顯。
她眼中閃爍的希望之光隨之黯淡,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雖然最終,那些貪婪之徒的身體器官被摘除,無用之物被埋葬在深林之中。
克萊文納家族不僅收回了所有賞金,還因賣出那些器官而賺了一筆。
從結果上看,克萊文納家族反倒收了一筆意外之財。
但與莉雅小姐經歷的希望與絕望相比,這些吉歐顯得微不足道。
盡管如此,貪婪之徒的消息仍然頻繁出現。
但莉昂決定不再讓這樣的消息擾亂莉雅小姐的心神,她開始主動驗證這些消息的真?zhèn)巍?br>
無一例外,全都是假的。
直到現在,
盡管明明這消息莉昂親手帶回的,莉雅小姐卻不再對此擁有希望。
因為她已經學會了不對維克托的消息抱有幻想。
沒有猛烈的歡喜,自然不會有悲痛的來襲。
可明明莉昂早已不想看到莉雅小姐會再度失望。
但在她看到莉雅小姐這副模樣之后,卻又開始于心不忍起來。
甚至現在,連她自己都開始了幻想,
萬一,這消息是真的呢?
萬一,維克托家主真的回來了呢?
莉昂渴望看到莉雅小姐的臉上再次綻放笑容。
哪怕只是一點點期待也好,也足以讓莉雅小姐繼續(xù)抱有生存的意志。
因此,她略帶不甘的聲音響起:
“可……這是魔導石拍攝下來的畫面,不會是假的!
眾所周知,照片不能造假。
這種魔法結晶的產物在記錄下影像后,內部會設立魔力保護層,防止任何試圖篡改的魔法干預。
一旦有外來魔力試圖侵入,魔導石就會立刻自毀。
然而,話一出口,莉昂就后悔了。
因為她尚未驗證這件事的真?zhèn)涡浴?br>
當莉昂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可能重新點燃莉雅小姐的希望,她的心里充滿了憂慮。
她害怕,如果這又是一條假消息,莉雅小姐可能會徹底心死。
那她豈不是成了罪人了。
可她本意只是想讓莉雅小姐開心……
怎么辦怎么辦。
在一陣猶豫和焦慮中,莉雅重申道:
“的確,魔導石的拍攝畫像不能作假!
莉雅輕輕旋轉著手中的照片,似乎毫不在意地審視著,然后淡淡地回應:
“可拍攝的對象卻可以是假的!
這里面的鎧甲制作難度并不算高,只需要找到一個專業(yè)的鐵匠就能夠完美復刻。
而精靈的記憶力極佳,能輕松回憶起十年前的細節(jié),不會輕易遺忘。
至于那火焰效果,隨便一個法師都能造出來。
總的來說,莉雅并沒有把這消息當真。
只當作是莉昂為了讓她開心而編造的一個謊言。
看著看著,莉雅把照片丟在了桌子上,重新埋頭于工作,頭也沒抬地說道:
“不過規(guī)矩不能破,等下你自己去領賞金!
“下次要是缺資金了就直接和我說,不用這么做我也會給你!
聽到這里,莉昂終于沉默了。
她的目光落在忙碌的莉雅身上,想要解釋些什么,但話語似乎卡在了嗓子里,難以吐露。
到底是絕望到了怎樣的程度。
莉雅小姐才會如此平靜的面對這一切。
只要沒有了期待,就再也不會被傷害到了嗎?
最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試圖平靜心里傳來的那道尖銳刺痛,只能勉強擠出一句:
“我知道了……”
可是她話才剛剛說完,忽然,從書房外面沖進來一只黑色的身影。
“大新聞,大新聞啊喵!”
一只黑色穿著護衛(wèi)警服的黑貓亞人匆匆忙忙的跑進了書房。
黑貓警長正了正身體,扶了扶斜到一邊差點就要掉下來的警官帽子。
結果一進門就看到莉昂站在書桌前,她被嚇了一跳。
“莉昂大人!您怎么也在這里啊喵!”
這突如其來的訪客讓莉昂微微皺眉。
眼前這個黑貓亞人確實是個能干的部下。
天生的黑色毛發(fā)使她擅長夜間行動,收集情報能力出眾。
但她那急躁的性子實在是讓人頭疼。
和家里的模范貓娘,溫順的香子蘭相比簡直是兩種極端。
莉昂擔心她會打擾到莉雅小姐,便壓低聲音催促道:
“有什么話你就快點說!
“!好的啊喵!
黑貓亞人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身姿顯得格外嚴肅,站立得筆直。
雖然帽子因為急切的動作又歪斜了,但她卻完全沒管,只是匆忙地說:
“德林宅邸今天的婚禮被破壞了喵,王都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一個身穿鮮紅鎧甲的男人造成的喵。”
“那個男人,據說是格溫大騎士的結婚對象,和格溫大騎士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zhàn)喵,甚至逼得格溫大騎士不得不使出全力喵!”
“只是他現在逃走了喵,女皇陛下為此下令封鎖了王都,禁止任何人離開喵!”
聽到這些消息,莉昂的雙眼猛地瞪大,幾乎瞬間就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
然而,就在她準備開口詢問更多細節(jié)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顫抖的聲音:
“你……你剛剛說……把你剛剛說的話重復一遍!
“喵?”
黑貓亞人一時愣住,然后看向了莉雅。
卻只能見到她低著頭,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
但莉雅小姐的身體,卻是止不住的顫抖著。
這是黑貓亞人從未見過的反應。
但看到莉昂的眼神示意下來,她還是連忙說道:
“那……那個,女皇陛下下令封鎖王……”
“前面那句!”
“好!好的喵!”
黑貓亞人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顫顫巍巍地趕緊說道:
“那個男人,是……是格溫騎士長的結婚對象……”
“夠了!
莉雅打斷了她的話。
黑貓亞人感到一種壓力突然消失,肩上的沉重負擔似乎被輕輕移開了。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莉雅,只見莉雅依然低著頭,但身體不再顫抖。
反倒是如同休息一樣后仰靠在了椅子上。
莉昂看到這一幕,似乎有些擔心,剛要開口:
“莉……”
“你們先出去吧!
聽到這話,莉昂微微一愣。
隨后點了點頭,拽著那只還杵在原地發(fā)呆的黑貓警長離開了書房。
只留下了莉雅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
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低下頭來,目光注視在了那個手套之上。
歲月的侵蝕早已在手套上留下了磨損的痕跡。
那六顆寶石中,只有中間的一顆紅寶石在月光下依舊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最后,她用另一只手握緊了這只手。
兩手重疊放在胸前,仿佛在安撫著自己躁動的心。
然而下一秒。
莉雅突然站起身,以輕快的步伐小跑著推開房間門,迅速穿過書房。
在書房門口,莉昂和那只黑貓亞人正站在兩側。
她們之間剛想說些什么,房門突然被推開。
兩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名穿著黑色風衣的女人。
似乎懷揣著急迫的心情,沖出書房向著樓梯疾走而去。
那只黑貓亞人略微愣神,正要伸手追上去。
“莉雅小……”
卻被身旁的莉昂一把抓住。
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莉雅的背影,對身旁的亞人搖了搖頭。
“不要去打擾她!
……
莉雅依舊在夜色中狂奔。
她低著頭,雙手放在胸口處。
周圍沒有任何人,因為現在已經是半夜,家里的傭人都在休息。
所以,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奔跑,不必擔心撞到任何人。
她就這樣低著頭,完全沒有看向前方的道路。
卻憑借著腦海里熟悉的記憶,踩著熟悉的路,一直奔跑。
她一直期待的地方,一直等待著那人回來的地方。
終于,她到達了宅邸的大門前。
月光灑落,蟲鳴與青草的沙沙聲交織成一首夜曲。
這片夜幕仿佛變得更加深邃而寧靜。
莉雅站在那里,喘著粗氣。
仰望著天空中的月亮,舉起那只戴著手套的手。
月光下,她的手臂被柔和的光芒覆蓋。
而手套中心的紅色寶石在夜色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在那其中,仿佛蘊藏著永不疲倦的火焰。
她在那里靜靜地站著,努力平復著呼吸和心情。
每年。
在維克托答應她,一定會回來時的五年里。
每一年,莉雅都會使用手套上的魔法。
因為她一直記得維克托說過的。
只要使用這手套上的魔法,無論身處何方。
“你就一定能回來的。”
對吧?
可是……
她使用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手套上的魔法,幾乎被她全部用光,只剩下了最后一個魔法。
哪怕是一次希望也好。
她一直期待著的。
他卻始終沒有回來。
最后,莉雅不再使用這手套上的魔法。
她唯獨留下了最后一道維克托儲存過的魔法。
可她卻不再擁有任何希望。
莉雅想過,等到培養(yǎng)出合適的繼承人之后,
她就會把這最后一道魔法用掉。
然后,帶著這副手套,一同走進墳墓。
只是現在,瘋狂的念頭這下腦海里涌現。
她想重新嘗試一次。
就這一次。
這帶著希望的最后一次。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月色,重新使用出了最后的一道魔法。
【四階魔法:應召祈禱之路】
熾熱的火焰以無比恐怖的氣勢升騰,沿著高溫的氣浪向幽深的夜空盤旋而上。
一時間,恍若明晝在這片草原降臨。
夜幕被一道光明之路撕裂,烈火的軌跡漸漸擴散到四周。
只是……
一秒,兩秒。
沒有任何聲音響起,沒有任何人的到來。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樣,所謂的希望根本只是假象。
莉雅無力地蹲坐在了門口,望著天空的月色。
她本就不應該期待這一切的。
手套上的光芒徹底黯淡下去,天空逐散去的回炎成了最后的絕望。
“……回去吧。”
……
……
……
……
……
……
……
……
……
……
……
……
……
……
“對不起。”
原本熄滅的火焰在天空中重新燃起,如同蘇醒的雄獅般從高空躍出。
將四周令人感到恐懼的靜謐盡數驅散。
撲朔的烈火從四處騰起,伴隨著一聲聲如同雷霆降下的沉重的噼啪聲響。
一道沉悶的聲音從莉雅的身后響起。
莉雅怔住了。
她不愿相信這一切,因為她不敢確認。
害怕這回頭過去后依然只是假象。
可她最后,還是忍不住的轉過頭去。
映入她眼中的,是那身赤色的鎧甲。
赤色的明晝下方,佇立著一具渾身包裹著重重烈火的鎧甲。
那盔甲之間跳動的火光宛如火龍的麟甲。
但這一次,它帶來的不再是壓迫,而是一種威嚴與平靜。
赤炎包裹著每一塊剝落的鎧甲,沉入了這片浮動的草原。
直到所有的鎧甲落下,那名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和當年一樣的面容,從未變過的黑色風衣。
唯一有了變化的,卻是他的表情。
帶著痛苦,帶著不安。
帶著無力償還這一切的愧疚。
可是,本該有無數的話,在見到他的時候,一口氣傾訴出來的。
只是嗓子被堵住了。
眼睛也濕潤了。
眼神再也看不清一切,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兩道濕潤順著臉龐往下滑落,墜入地面,染濕了灰塵。
寧愿一直這樣也不愿低頭。
張開了嘴,終于發(fā)出了見到他后的第一道聲音。
可卻是撕心裂肺的哭泣,和痛苦解脫的放聲吶喊。
青草浮動,為這一切奉上了一場祥和的安慰。
夾雜于不安中的哭泣在耳邊回蕩。
既是真實的開場,又恍若一場夢幻的謝幕。
“我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