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再次陷入深邃漆黑的沉寂中。
虛無的飄渺感覺順著鎧甲上的每一道裂縫悄然滲入。
橙色的地獄之火宛如雄獅鬃毛般熊熊燃燒,緊緊包裹在赤色鎧甲的周圍。
火焰像是憤怒的生物狂烈地?fù)u曳。
試圖將周遭宛如深淵的死寂黑暗燃盡,露出它們真正的形態(tài)。
然而,四方的黑暗卻仿佛無盡的猛獸,一波接一波地瘋狂涌動。
在這長久的黑暗中,維克托凝視著這片似乎空無一物的空間,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撲棱撲棱——
突然,一陣羽翼撲棱的聲音劃破了這片深邃的黑暗和虛無。
那聲音攜帶著微風(fēng),穿透了鎧甲,輕輕地傳入維克托的耳中。
他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流火般的眼瞳透過靜謐,捕捉到了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羽翼。
一只漆黑且獨眼的烏鴉從遠(yuǎn)處緩緩飄來,飛到維克托頭頂上空。
維嘉注視著這副開啟的鎧甲,那只獨眼皺起了眉頭。
這副鎧甲在它的記憶中似乎并不陌生。
它低下頭,輕輕啄了啄維克托身上的赤色鎧甲。
一聲沉悶且?guī)в袔追智宕嗟慕饘倥鲎猜曉诙呿懫稹?br>
烏鴉的獨眼瞪大,張開鳥喙,似乎很驚訝地發(fā)出了人類的語言:
“這東西不是當(dāng)時那個墓里的鎧甲嗎?”
“它成了你現(xiàn)在使用的身體了?”
這身鎧甲維嘉還記得,它與那通往冥界的傳送寶箱有些淵源。
維克托聽著維嘉的驚訝之聲,輕輕點了點頭,回答道:
“如果沒有這身鎧甲,我沒辦法在地獄里進(jìn)行走動。”
說到這里,他的思緒突然飄向了莉雅。
他知道,若非莉雅不遺余力地跑到地獄門前尋找他,他很可能無法得到這副赤色鎧甲。
不過好在,當(dāng)時他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切。
如果莉雅通過刻耳柏洛斯來找他,那么這條地獄三頭犬必然會在這副鎧甲上咬開缺口。
借此獲得其中來自地獄的力量。
不然的話,刻耳柏洛斯就無法回到冥界。
在此之后,只要莉雅找到了他。
維克托就能叮囑她在未來的相會時,將這副鎧甲從人間帶來。
就是事情的發(fā)展出乎維克托的預(yù)料。
莉雅在第一次來到冥界時就帶來了這身鎧甲,省略了指導(dǎo)她的過程。
“好吧,難怪你一心想讓一個已婚女士為你造身體!
畢竟他需要穿上這身鎧甲才行。
了解了這一切后的維嘉,不禁抬起頭來,環(huán)視四周。
維克托和他所處的空間彌漫著無盡的漆黑。
那深沉而死寂的黑暗仿佛深淵,似乎要將一切吞沒。
“這個地方還真不錯,真是個神奇的能力!
維嘉那獨眼好奇地轉(zhuǎn)動著,打量起這片奇特的虛無空間。
這里是夢境的領(lǐng)域。
只不過,現(xiàn)在的夢境中什么也沒有,因為艾麗卡已經(jīng)從夢中醒來。
夢境的主人一旦醒來,意味著夢境的坍塌和一切元素的消散。
剛才的溫泉也是因為艾麗卡的疲憊與對休息的渴望,才創(chuàng)造出那個溫暖而柔和的夢境。
至于維嘉為什么也能進(jìn)來。
因為它也找了個地方睡著了。
“感覺好久沒站在你肩膀上了!
維嘉也算是再次見到了維克托一次。
只是他們重逢的環(huán)境卻比較特殊。
至于,為什么他們要通過艾麗卡的夢境才能夠見面。
那還是因為他倆不在一個空間。
一個即將來到冥界的最頂層,而另一個卻處于地獄的核心部分,塔爾塔羅斯的心臟之處。
而夢境這種能夠無視空間的手段,無疑是他們之間見面的最優(yōu)解。
實際上,維克托被睡神修普諾斯拉入夢境的真正原因,也正是這一點。
有些事情,他只能去詢問維嘉。
“怎么樣,你認(rèn)為她能通過嗎?”
維克托的聲音在這片虛無空間中回響。
顯然,他指的是艾麗卡。
聽到這話,維嘉甚至沒有多余的思考,直接回答:
“很難!
維嘉一直緊隨艾麗卡身旁,目睹她克服的種種艱難困苦。
它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艾麗卡目前的實力。
的確,艾麗卡擊敗了眾多神明,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已經(jīng)擁有神明級別的力量。
艾麗卡之所以能夠一次又一次取勝,多虧了維克托的一部分力量寄宿在她體內(nèi)。
同時那些與她特殊體質(zhì)高度契合的自然元素。
使她釋放出的力量超出了維嘉的預(yù)期。
然而即便如此,艾麗卡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她僅是一個三階法師。
而那些她面對的神明,至少都是六階以上的存在。
當(dāng)然,維嘉從來沒有把那些神明們看在眼里,它們的實力大多夸大其詞。
黑夜女神倪克斯的那批孩子,它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什么復(fù)仇,惡德,悲慘,厭惡....
不過是黑夜女神被剝離出來的各種情緒演化而成的神明。
只是帶有一絲神性,其實力并不足以讓維嘉放在心上。
艾麗卡之前就與它們戰(zhàn)斗過一次。
而與它們第二次的戰(zhàn)斗再次勝利,就已經(jīng)說明了它們的實力不行。
哪怕是六階以上,那它們也都是水分拉滿。
或許還不如之前那位金光閃閃的商業(yè)財神。
但如果真的再次遭遇精通戰(zhàn)斗的神明,艾麗卡恐怕就會難以招架。
就比如說那位貪財?shù)拇颍ㄈ帧?br>
畢竟卡戎掌管著冥界的五條冥河,同樣負(fù)責(zé)引渡冥河兩側(cè)的亡魂們。
就連冥后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給。
如果不是冥后事先給了卡戎一袋數(shù)量可觀的金幣。
光是卡戎一個人就足夠打十個艾麗卡了。
“所以我不太理解,為什么你要讓她現(xiàn)在就去挑戰(zhàn)那些神明?”
維嘉忽然對維克托提出了疑問。
第十一道試煉之門后迎接艾麗卡肯定是死神塔納托斯。
畢竟塔納托斯同樣是艾麗卡曾經(jīng)擊敗過的神明之一,且至今未露面。
盡管塔納托斯在外表上看似簡單。
但它負(fù)責(zé)引領(lǐng)逝者穿越地獄之門,引導(dǎo)他們進(jìn)入死后世界。
其實力同樣不可小覷。
不然如果實力不行,那些亡魂大可以不聽從它的。
塔納托斯之所以未能戰(zhàn)勝艾麗卡,主要是因為他輕敵。
加上當(dāng)時維克托的靈魂寄宿在艾麗卡的身上。
現(xiàn)在,維克托已經(jīng)前往塔爾塔羅斯的核心地帶。
而艾麗卡獨自一人,能否再次戰(zhàn)勝塔納托斯,這始終是一個未知數(shù)。
在維嘉看來,艾麗卡還需要時間來成長。
甚至認(rèn)為給予她一年的訓(xùn)練時間也不為過。
然而,維克托似乎急于讓艾麗卡在生日之前離開冥界。
雖然理由是里維公爵要為她舉辦成人禮,但這個解釋似乎過于牽強。
畢竟,一旦失敗,不僅沒有維克托來接管她的身體,也不會有任何人成為她堅強的后盾。
這次的失敗意味著艾麗卡將面臨真正的死亡。
她的靈魂甚至可能被永遠(yuǎn)困在地獄中,受到熾烈火焰的折磨。
所有之前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聽到維嘉的話后,維克托久違地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維嘉的意思,而當(dāng)初的那句理由的確帶著幾分勉強。
但是,真正的原因他無法向任何人透露,甚至連維嘉都無法理解。
事實上,維克托非常清楚一件事。
艾麗卡的生日過后,將標(biāo)志著維克托來到這個世界整整一年。
在這一年中,正常的時間線預(yù)示著“那些東西”的出現(xiàn)。
玩家。
這些玩家對于維克托來說極為關(guān)鍵且重要。
按照正常的時間線,他們應(yīng)該陸續(xù)出現(xiàn)。
如果維克托不能在艾麗卡的生日前回到人間。
到時候玩家是否會出現(xiàn),或是如何出現(xiàn)。
這對于維克托來說充滿了不確定性。
因此維克托一直在訓(xùn)練艾麗卡,灌輸給她堅定的信念,讓她盡快回到人間。
他提到的成人禮,不過是為了增強艾麗卡歸家的決心。
但現(xiàn)在,維克托忍不住回想起了之前在泡溫泉時,那位坦誠相待的少女。
他本可以繼續(xù)用鼓勵的話語去激勵艾麗卡,讓她繼續(xù)獲得認(rèn)可,重拾信心,高昂地去參加試煉。
然而,維克托最終沒有這樣做。
他在艾麗卡的夢境里,看到了一個極為疲憊的少女。
她依然在為了他而堅持著自己的目標(biāo)。
哪怕在夢里看到他時,少女也僅僅只想要一個按摩。
所以他冷不丁地提出了兩個問題。
累嗎?后悔嗎?
維克托很清楚這兩個問題最容易影響艾麗卡的心態(tài),但他還是問了出來。
借著夢境,他得到了艾麗卡的真實回答。
卻一時無言以對。
從一開始,維克托只考慮了自己的需求。
即便艾麗卡不顧一切地來到冥界拯救他,他想的還是如何讓艾麗卡變得更強。
也正如他與艾麗卡的對話。
如果維克托“死了”,艾麗卡或許能過得更好。
在冥界中僅僅依靠與神明的戰(zhàn)斗變強絕不是她唯一的出路。
這種變強帶來的,除了自身的強大沒有其他好處。
它更是一種強迫,一種回想起來會讓艾麗卡感到渾身痛苦的記憶。
但維克托還是這么做了。
“維克托,你真是個初生!
突如其來,維嘉的聲音響起。
雖然維嘉不知道維克托的真正理由,但它知道維克托正在做什么。
借用了少女的仰慕與尊敬,使她成為了自己的‘工具’。
“你的靈魂果然是黑色的!
“是么?”
“我也這么覺得!
維克托感慨地說道。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重新將目光投向深邃無盡的虛無黑暗。
死寂的寧靜掠過他的身體,仿佛連帶著他的深深無奈,充滿了整個夢境深淵。
“我好像變得和‘維克托’一樣!
“變得過分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