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坐在舊木制的椅子上,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一條腿悠閑地翹起,手里抱著一本厚重的魔法書沉浸在閱讀中。
旁邊,普利希絲安靜地站立,她那明亮的雙眼帶著好奇,緊盯著維克托那認真的側(cè)臉。
周圍那許久沒有清理的腥臭氣味彌漫,但維克托仍然如此專注于書中,
每當書頁被他翻動,嘩啦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中格外清晰。
感知到普利希絲一直投來的目光,維克托抬起眼,微微偏頭問道:
“你在看什么?”
普利希絲縮了縮身體,似乎有些害怕:
“你……好看!
多么耿直的一個姑娘啊。
聽到這話,維克托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可普利希絲在一旁依舊偷偷的看著他。
良久過后,她終于憋出來一句話:
“我母親她……真的救不回來了嗎?”
聽到聲音,維克托收起了書本,抬起頭,盯著普利希絲。
他說完那些話后,無法接受的普利希絲先是大哭了一陣。
無意之中,親手殺死母親的這件事,放在誰身上都難以接受。
但維克托也告訴普利希絲,那是因為她身為血裔種而無意識導致的錯誤后果。
所以,這并不是她犯下的錯誤。
在這番安慰之下,普利希絲才好轉(zhuǎn)了許多,
維克托接著說道:
“你的母親已經(jīng)沒有可以容納她在這個世界存活的軀體了!
“如果要讓她復活,那么作為代價,你就要替她去死!
“那我就替她去死!”
普利希絲那毫不猶豫的聲音響起。
她將一只手放在了胸前,決絕的眼神告訴維克托她的決心。
聽到普利希絲的話,維克托突然轉(zhuǎn)頭,看向窗簾的方向,忽然開口說道:
“血月來了!
普利希絲縮在一邊,還沒能理解過來是什么意思。
忽然,狂風恍若擠入宅邸的兇獸,一股腦地涌入了屋內(nèi)。
砰!砰!砰!
窗簾在魔法的催動影響下,于空中飛速擺動,爆出一陣陣呼哧作響的振聲。
狂亂的風息不禁讓普利希絲舉起手蓋住飄亂的頭發(fā),另一只手壓住了她的黑色禮服,防止走光。
風吹開了窗戶,她轉(zhuǎn)過頭,去看向窗外。
一道血色的月光順著破碎的窗戶照耀進來,落在了普利希絲的臉上。
她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天空之上出現(xiàn)的一輪血月。
但是,她沒有任何感覺。
因為她只是一個鬼魂,所以存在于血肉軀體的本能并沒有對她產(chǎn)生影響。
可相應的是。
存在于她軀體里的怪物,有了反應。
紅色的血月照亮整個房間,猩紅色的光芒覆蓋在了血裔種的身上。
它那幾乎扭曲的頭顱順著猩紅色的光芒望去,眼神穿過了窗戶,落在了懸掛在天空之上的血月。
霎時間,猩紅色的眼瞳仿佛被灌入了一股癡迷,強烈的渴望從雙目中溢出,逐漸吞噬了它整個身體。
宛如兩顆紅寶石般晶瑩的眼瞳,倒映出了一幅狂亂的畫面。
在那高懸的血月之下,無數(shù)血奴在那猩紅陣式之上跳動著瘋狂的舞蹈。
它們扯動身軀,扭動著詭異的姿勢,口中嘶扯出低沉的哀鳴。
好似在向著深空或異端空間召喚著什么。
受到某種神秘的指引,血裔怪物緩緩拖動那扭曲的軀體,試圖伸出它模糊不清的肢體觸碰那照亮夜空的血月。
好像在渴求著屬于她自己的力量。
猩紅色的月光在它的眼中不斷擴大,原本已經(jīng)扭曲的肢體更加痙攣地蜷縮。
那斷裂的骨骼發(fā)出令人膽寒的咔噠聲。
沐浴在血色之下的它后背開始蠕動,衣衫被隆起的血肉向外頂起。
斯拉——
后背的衣衫被硬生生扯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慘白的皮膚暴露在幽幽猩紅之下,顯得是那般詭異。
可隨后,一雙蝙蝠的翅膀從它的身后長了出來。
看到這里,普利希絲嚇了一跳。
這是.....她自己?
血色的蝙蝠翅膀順著身體,好似吸收了所有的月光。
尖牙利齒從它口中伸出,扭曲破碎的身體也以一種極為不協(xié)調(diào)得方式被粗暴地矯正。
在血月的影響之下,血裔種的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就像是在強行接受血月帶來的轉(zhuǎn)變一樣。
普利希絲看得一愣一愣的,而這時,維克托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說,你可以為了你的母親而死?”
“哪怕讓她永遠作為你活下去,對嗎?”
普利希絲反應過來,回頭看向維克托,猛的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決意。
維克托開口說道:
“那好,接下來,我要看到你能為了你的母親做出多少。”
普利希絲十分緊張,對著維克托詢問起來:
“您,真的能救下我母親嗎……”
維克托輕輕笑了笑:
“我就是為了治療你母親的癲狂癥而來的。”
“跟我走吧。”
他站起身來,烏鴉飛到了他的肩膀之上。
普利希斯見狀,也緊緊跟在了維克托的身后。
離開的時候,維嘉那只深邃的獨眼,突然盯上了高懸于天空的血月。
就像是要把血月完全鎖定在眼睛里。
……
穿透厚重陰云的血月高懸在天空之上,猶如一顆熱血沸騰的心臟在胸膛之中怦怦跳動。
大地之上的血奴們宛如被提線操縱的木偶,機械地重復著某種咒舞。
奧古斯特站在這血色的月光下,伸出手臂,好似這混亂舞蹈之中唯一的指揮家。
周圍的貴族們凝視著奧古斯特,他們的臉上雖露呆滯,但眼底明顯流露出深深的恐懼與震撼。
他們害怕,他們畏懼,他們憤怒。
但更多的還是疑惑。
為什么,奧古斯特會成為這個樣子?
或許這并不突然,畢竟這場宴會,明顯就是奧古斯特早已布置好的布局。
亞人攻城,致使王城破壞,導致這場宴會必須來到勞瑞恩伯爵的家中舉行。
此時此刻,已經(jīng)沒人去關注奧古斯特為什么要娶勞瑞恩伯爵那已經(jīng)死去的女兒了。
眾人只是好奇。
奧古斯特,為什么會突然和血族有聯(lián)系?
血族這種神秘的存在,場中眾人對其所知甚少。
可它們注定不是人類。
然而,身為一國國王,奧古斯特居然和血族有所勾結(jié)。
這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撼與不解。
他們本能的想要斥責奧古斯特,然而……
剛剛科迪伯爵的前車之鑒,眾人還歷歷在目。
有一點,奧古斯特說的沒錯。
能夠成為國王,他的實力絕不會弱。
甚至,現(xiàn)在的奧古斯特不知道怎么了。
明明硬吃了四階戰(zhàn)士的一劍,他卻毫發(fā)無損。
可下一秒,令人感到更加恐慌的事情發(fā)生了。
之前那名頭顱落地的伯爵,他那無首的身軀突然在地面之上扭動了起來。
他的身體在大地之上扭動,雙腿死死踩入大地,硬生生把他那原本的軀體扯了起來。
下一秒,他猛然站立起來,和那些血奴們一樣,跳動著狂亂地舞蹈,擺動著機械的動作。
只不過他沒有發(fā)出低沉的嘶吼。
因為這具身體,沒有頭。
見狀,一名貴族忽然感到無比的悲憤,向著在場的貴族們大喊起來;
“科迪伯爵!”
“就連科迪伯爵也.......”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害怕了。
在奧古斯特的手下,哪怕是死了也不得安寧。
奧古斯特毫不意外在場眾人的情緒,愉悅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這不是死亡,這是為王國做出貢獻而獻身!
“所以,你們在害怕什么呢?”
很快,他從那狂熱興奮之中回過神來,平靜地開口說道:
“現(xiàn)在,在我們所有人腳下,已埋設了大量火藥!
“午夜十二點,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到那時,你們所有人的血肉,將會成為王后新生的食糧!
在場的所有貴族,全部僵硬住了身體。
他們看著奧古斯特,破口大罵:
“奧古斯特,你真的瘋了!”
“你怎么敢!你怎么能這么做!”
對眾人的罵聲,他絲毫沒有做出理會。
奧古斯特重新擺出微笑,對奧瑞麗安和旁邊那十二位外交大臣們說道:
“實在抱歉,公主殿下和各位大臣,讓你們參加了一個不太友好的宴會!
“在火藥引爆前,我會派人帶你們安全離開這里的。”
聽到這話,他們并沒有因為自己逃過災難而感到慶幸,反而更是覺得奧古斯特荒謬無比。
他們同樣身體顫抖,血色涌入面龐。
一名外交大臣終于忍不住了,用著顫抖的聲音對著奧古斯特說道: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大公不會允許你這么做的!”
奧古斯特回敬了他一個冰冷的目光。
“為了讓王國更加強大!
“這理由還不夠么?”
聲音落下,全場安靜了下來。
很快,奧古斯特轉(zhuǎn)身,視線在場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游蕩,仿佛將在場的貴族們都視為了這場混亂舞會的觀眾。
看著他們面帶驚恐的樣子,奧古斯特感到一種極端的愉悅。
這些平時只在大公面前表現(xiàn)得恭順的人,現(xiàn)在對他感到無比畏懼。
這讓奧古斯特更加確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奧古斯特十分享受,他甚至有些陶醉于貴族們的恐畏之中。
“至于大公?他不會管的。”
奧古斯特瞇眼輕笑。
越是接觸生死,越是會遠離生死。
早已看慣一切生死的巴洛大公就像是一個觀測者,一個被動的王國守護者。
他不會在乎王國的未來如何,他也不會在乎王國的權力變更。
只要王國不會滅亡,他就不會出手。
忽然之間,奧古斯特感覺到了一陣不對勁。
因為剛才站起來的那名伯爵血奴,脫離了他的控制。
“怎么回……”
他的目光匯聚到了那名無首的伯爵身上。
一道幽綠色的火焰,突然從它的身體攀附而上,直到頭頂。
靈魂之火化作頭顱,落在了那名伯爵的身軀之上。
火焰將他的軀體燃燒,幽綠的火焰將他的血肉吞沒剝落,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全都呆住了,包括奧古斯特。
因為這股散發(fā)出來的力量,正是王國人十分熟悉的亡靈魔法。
可是,唯一能夠使用亡靈魔法的巴洛大公并不在這里。
突然,一道綠光閃過奧古斯特的眼前,他猛地回頭看去。
奧瑞麗安的身軀,此時正燃燒起了一層同樣的幽綠色火焰。
而此時,奧瑞麗安的身體也被一層幽深火焰包裹,整個身體表面漂浮著一層瑩綠的光芒。
眼瞳之中映射出幽綠的光芒,好似無形的火焰在她眼底燃燒。
那一身潔白的禮服也被幽綠火焰吞噬,變作了一襲黑墨。
在那頭頂之上,浮現(xiàn)出一只幽綠瑩色的王冠,還在散發(fā)著詭異的熾熱綠焰。
這一刻,她恍若化身魔女。
攜帶著空靈且深邃的聲音,在眾人的耳邊回響。
“我很討厭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國王陛下,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