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嗎?
自是不悔的!
他們?nèi)缃裥蕹烧,有了愛情的結(jié)晶,故地重游,能從這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中品出蜜來。
前世多少次的回眸與尋覓,才換來今生的相遇?
緣分使然,有因便有果。
她慶幸他們沒有錯過,沒有放棄,攜手找到了屬于他們的歸處。
“姑娘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耳邊傳來青蘭的詢問聲,拉回了云卿恍惚的思緒。
她緩緩收斂心神,勾唇一笑,“自然想陛下。”
青蘭不吭聲了。
得!
人家有情郎,而且這里還是她跟她情郎緣起之地,回憶滿滿,出神也正常。
這時,花蕊夫人湊到云卿跟前,頷首道:
“自主母到江南后,妾身每日都派人來打掃這院子,里面很干凈,您可放心在這住下!
云卿抬眸環(huán)掃了一圈,見庭院里并無荒廢的痕跡,小橋流水,百花齊放,與當(dāng)年離開時并無不同,就知她用了心。
“你有心了,去忙吧,我四處走走,逛逛!
花蕊夫人應(yīng)了聲是,囑咐靈鳶跟青蘭好生伺候著,這才躬身退了下去。
云卿緩步走到拱形木橋上,聽著嘩嘩的流水聲,欣賞著錦鯉在池中嬉戲。
抬眸間,從她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對面的屋檐。
那年那夜,她推開菱花窗,看他在檐上吹簫,皎白的月光散落下來,籠罩在他身上,襯得他清貴無雙。
當(dāng)時她就能從他的氣質(zhì)風(fēng)骨上瞧出他絕非常人。
事實證明,他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尊貴。
那時她哪能料到四年后的某一日,自己會懷著他的骨血再游故地,重溫舊夢?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就是這么奇妙。
“姑娘不宜久站,去涼亭的長椅上歇會吧!膘`鳶在一旁提醒道。
云卿緩緩收回視線,踱步下了拱橋,不過沒去涼亭,而是去了后院。
青蘭猜到她想去瞧什么,眼看靈鳶還想勸說,下意識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別開口。
姑娘與陛下相遇時,桃花開得正盛。
那后院里就栽滿了桃樹,有著屬于他們的回憶。
姑娘重游舊院,不就是心念陛下,想要找到他的痕跡,一解相思么?
云卿沿著回廊拐進后院,見滿園蔥綠,微微一愣。
這倒是與記憶里有些不同了。
轉(zhuǎn)念一想,他們當(dāng)年住在這里時才三月中,桃花開得正盛,枝頭并未長出多少新葉。
如今已是七月底,桃花落了,桃子也熟透了,只剩滿樹的綠葉,自然與當(dāng)年不一樣。
她順手從枝葉間摘下一個要掉不掉的桃,干癟癟的,早就沒了水分。
終究是來晚了,沒能嘗到新鮮的果子,搏個好寓意。
不過她并不后悔,前段時間外面不太平,外出會暴露行蹤,給自己帶來危險。
要真落入了鎮(zhèn)北侯派來的探子手中,別說吃果子了,她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
這滿園碩果錯過便錯過,她跟他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余生漫漫,還怕嘗不到一個新鮮的桃子?
“青蘭,去拿鏟子來。”
鏟子?
青蘭微怔,隱隱猜到了什么,試探性的問:“姑娘要將樹下的桃花釀挖出來?可您如今懷著孕,喝不得酒啊!
那桃花釀,是陛下當(dāng)年不辭而別后,姑娘心情低落,親自摘了花瓣釀的。
她將那段隱晦的情愫藏于酒壇,埋在土里,然后奉父命回京待嫁,自此與那少年陌路天涯,不憶,也不念。
云卿盯著樹下的土堆瞧了片刻,擺手道:“罷了,挖出來也無人飲,白白糟蹋了好酒!
青蘭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笑著詢問,“姑娘這是在惱陛下?”
小娘子哼哼了兩聲,“當(dāng)年不辭而別,害我黯然神傷,時隔三年后又來招惹我,
招惹完弄大了我的肚子,又不見人影了,我上輩子是欠了他多少債?”
“……”
眼看兩個小廝搬了把躺椅放在回廊下,青蘭扶她走過去靠著。
“那等陛下打完勝仗回來,您就晾著他,不給他好臉色,叫他長長記性!
云卿眨了眨眼,遲疑道:“這不太好吧,他凱旋而歸,我卻跟他鬧脾氣,多不像話?”
她想他想得緊,才不要晾著他呢。
青蘭抿著唇笑,只差將‘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掛在臉上了。
“這廊下的風(fēng)吹著舒適,奴婢給您蓋件薄被,您睡會,再過個把時辰又要用午膳了!
云卿折騰了一番,確實有些疲倦,側(cè)過身子面朝那桃花林,緩緩閉上了雙眼。
戰(zhàn)事為重,她又懷著身孕,無法去尋他,也不能寫信喚他回來,可她思他念他,只盼能入夢再與他相見。
青蘭為她掖了掖被角,等她呼吸漸漸平緩,這才起身將靈鳶拉到了一旁。
“觸景生情,姑娘越發(fā)思念陛下了,這樣不利于養(yǎng)胎,我看等午后咱們還是勸她回城吧,就別在這留宿了。”
靈鳶掃了眼已經(jīng)熟睡的主子,點頭道:“行,聽你的!
云卿又入了夢。
這回夢到的不是兩人并肩賞花的場景,而是他不辭而別,
將她一人扔在這空曠的宅院里,未曾留下一言,一物,走得干脆利落,走得悄無聲息。
她在桃花林中穿梭,舉目望去一片荒蕪,淚水氤氳而起,漸漸模糊了視線,讓周遭變得朦朧,虛幻。
突地,強烈的光線刺入眸中,眼前顯現(xiàn)出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容,與記憶里消失的那張臉慢慢重合在了一塊。
云卿就那么怔怔地看著,不知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應(yīng)該……是夢境吧?
“你不是不辭而別了么?怎的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