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唐二人又在永州城內(nèi)待了兩日,估摸著風蕭慕的風頭已過,便準備出發(fā)前往番禺府。
這兩日不管何唐二人出門干什么,吳均都如同尾巴一般跟在后面。
何為曾找過他談話,告訴他,何唐兩人要去的地方,危險異常,可能隨時都有斃命風險。
而聽聞此言的吳均只是淡淡一笑,說為大哥而亡,在所不辭。
何為是當真沒了法子,便想著避開吳均,偷偷出永州城,沒想到這廝居然連夜守于他的門前。
最終,何為跟唐夢云商議了一番,同意了吳均的加入。
當然,許多核心的秘密何為暫且不打算告知吳均,而吳均也不多問,好似只要跟在何為身邊,便已滿足。
在馬市又購得一匹棗馬,交與吳均來騎,三人兩馬就這般向粵東省行去。
大約過了四日,三人便到了粵東省境內(nèi)。
嚴格來說,三人已經(jīng)到了番禺府,但番禺府囊括的范圍南北縱深極長,面積頗廣,要大于他們此前南下路過的所有州府,故離真正的目的地番禺城還有不短的距離。
自進入粵東地界以來,湖廣省那種欣欣向榮的感覺少了,而空氣間彌漫著的,卻是戰(zhàn)亂的肅殺之氣。
越是往南,道路兩側的荒田棄屋便越來越多,路上皆是往北逃難的難民。
可惜他們逃不出粵東,湖廣省的巡撫早已陳兵兩省邊界,只許出,不許進。
其對外說是嚴防倭寇進入內(nèi)地作亂,但明眼人都知道,這防的多是難民。
傳聞青大老爺就此事上書朝廷十數(shù)次,卻是從未得到答復。
這次倭寇作亂沿海,同是一國之省,各地本該合作無間,以求早日平定倭禍。而各省的巡撫卻是為了各自政績,不斷給他人使絆子,全然不顧百姓的死活。
這看似國富民強的泱泱大明,如今朝廷的公信在許多省份,早已是岌岌可危。
他們一日內(nèi)便到了番禺北邊的連州城,本出于安全考慮,他們準備入城內(nèi)尋家客棧的,可入城的隊伍,卻早已是排到了十里之外。
無奈,三人只能同大部分難民一樣,在城墻外找了個空地,支起帳篷。
抬眼望去,整個連州城外方圓十幾里,全是破破爛爛的帳篷,和就地而息的難民。
好在連州的縣令雖然沒讓大多數(shù)難民進城避難,卻也不是毫無人性,有許多縣兵推著車,給難民們放粥。
眼前如此這般景象,讓何為不由的想起了四五歲時,自己與老乞丐逃難,似乎眼前也是這地獄繪圖。
“看兄弟們一行,似乎不像是避難之人,難道也是來此處助官府剿匪的江湖豪杰?”
一個樸實漢子搭話,將何為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讓兄弟見笑了,我等是有要緊的事務,前去番禺府!
“無妨無妨,本是看兩位兄弟似乎江湖閱歷頗深,就想著拉你們同行,互相有個照應,不過既然兩位兄弟有要緊事,我等自不會強求!
漢子擺了擺歉然道。
“聽兄弟所言,你們這是要南下抗倭?”
何為看了看其身后的數(shù)人,高矮胖瘦各異,看穿著卻皆是江湖上的武夫。
“是的,我是來自粵西八桂府鐵拳門的侯季,聽聞粵東省兵力吃緊,便前來支援,以盡自己綿薄之力!
漢子一拱手,自報家門。
“在下湖廣省江城府飛腿派孫明!
“俺是中州大梁府開山掌胡伯。”
“貧道巴蜀省蜀郡府清心觀近江道人。”
……
只聽得十幾名漢子一一報出自家姓名,無一不是江湖小門小派,無一不是稀疏平常的姓名,唯一的不同便是其來自于全國各地。
何唐吳三人頓時肅然起敬,心中的豪氣久久不能平息,比起江湖某些徒有虛名之輩,此刻這些武功低微的武夫才是真正的俠之大者!
“我不如你們啊!
何為拱手道,若是身上事了,又何嘗不可像眼前諸位好漢一般,用一身武藝,換取一方百姓的平安!
唐夢云表面波瀾不驚,內(nèi)心亦是大受感動,此時她才明白,左護法這些年來,為其描繪的那個理想家國,為什么值得其耗盡畢生精力。
吳均更是跳了起來,嚷嚷這番南下,定要多殺幾名倭匪,為好漢們分憂。
“兄弟說笑了,我等只是空有匹夫之勇的無名之輩罷了!
“非也,如今的江湖,缺的就是那匹夫之勇!”
說罷,向著一眾好漢一一抱拳。
兩批人相談甚歡,可惜身邊沒了好酒,大家就著干糧,一起暢聊到天色發(fā)暗時才醒覺過來。
侯季這才帶著著兄弟們離去,回了自己的帳篷所在。
夜里,何為躺于毯子上,久久不能入睡。
這次粵東之行,他看到了內(nèi)地的燈紅酒綠與風花雪月,也看到了倭禍之下災民遍地餓殍遍野。
各地高官勾心斗角賑災不利,卻有江湖武夫八方支援。
如今,除了復仇,他有了更為高遠的目標。
待這一切瑣事了去,他定要為除倭出力,不是為那當朝皇帝,而是為了這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