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為了表達(dá)殺岳飛的決心,于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中旬,以張憲“收岳飛處文字謀反”,向高宗趙構(gòu)請(qǐng)旨,高宗復(fù)旨:張憲、岳云以軍法施行,令楊沂中為監(jiān)斬,多派差兵防護(hù)。將張憲、岳云二人棄斬于市。
即便如此,金使并不甘心,不斷給高宗施壓,迫使趙構(gòu)將岳飛殺死。秦檜再次請(qǐng)旨,高宗趙構(gòu)看了秦檜的奏本后,默默地嘆息道:“非卿不忠,非朕不明;家事國事,系卿一身;犯吾法者,唯有劍耳!”然后,高宗默默地離開,秦檜知道,這是圣上的默許,他連忙草擬詔書:“岳飛特賜死!”
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即紹興十二年除夕,1142年1月27日),原本是萬家團(tuán)圓之日,死氣沉沉的大理寺監(jiān)牢,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大概是燈油快要燃盡,火苗時(shí)不時(shí)地往上竄。窗口下坐著岳飛父子二人,岳飛看了一眼油燈,自言自語道:“油燈快沒油了,也不知隗順啥時(shí)候能來?”
岳雷道:“爹!我心里難過!兄長與張憲犯什么軍法了?皇上要將他倆斬首示眾!這是什么世道?”“什么?他們殺了云兒和憲兒!這是什么時(shí)候的事?為父如何不知?”岳飛吃驚地問道。
見爹爹問起岳云和張憲,岳雷哭訴道:“爹爹!雷兒怕你傷心,一直沒敢告訴您,就是前兩天的事。圣旨說‘云與憲處文字謀反’,以軍法從事,命楊沂中為監(jiān)斬,將二人棄斬于市!
“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雷兒,你記。簽楦概c你兄長、張憲,均沒有謀反,為父后背之上還有你奶奶刺下的‘盡忠報(bào)國’字樣,為父如何敢忤逆你奶奶的教誨呢?為父自從軍以來,一心想趕走金人,收復(fù)失地,早日讓你奶奶的靈柩迎回故里。為父雖然有時(shí)會(huì)率性而為,但絕沒有謀逆之心。當(dāng)今圣上圣明,只是受奸人蠱惑,蒙蔽圣聰,終歸有日,還他二人公道!痹里w哀嘆道。
“岳少保說得好!岳少保盡忠報(bào)國之心可照日月,可恨秦檜、張俊、萬俟卨、羅汝輯這班狗官,不知收了金人什么好處,處心積慮陷害岳少保!”說話的正是隗順,因?yàn)槭谴竽暌,隗順陪過家小之后,匆匆趕來,不僅帶來了燈油,而且為岳飛父子帶來了酒菜。
因?yàn)槭谴竽暌,隗順想盡辦法為岳飛父子弄來酒水,順便也陪同岳飛和岳雷一起過年。這時(shí),岳飛問隗順是否有洪七等人的消息,隗順道:“有!洪幫主與那位姑娘一起到了東平,勸說了思陽姑娘,因?yàn)槟觋P(guān)到了,她們各自散去,想必,洪幫主已經(jīng)回歸洛陽,總舵飛鴿傳書,說洪幫主得知岳少保武功盡失后,不日將親來臨安!
聽說思陽被洪七與阿娜勸下,心里稍微松了口氣,十幾年未曾飲酒的岳飛,今夜也端起酒杯與隗順喝了一杯,喝完,岳飛道:“雷兒代為父陪隗叔喝幾杯,俺不餓,什么都吃不下,想在地鋪上靠一會(huì)兒,你倆吃吧!”
接著,岳飛躺在茅草鋪就的地鋪上,將茅草填充的麻片墊在身后,雙眼望著牢頂,想到岳云、張憲的死,岳飛的眼睛濕潤了;自己受點(diǎn)兒委屈沒啥,可岳云打小沒娘,是奶奶一泡屎一泡尿?qū)⑺麚狃B(yǎng)長大,后從入自己軍中,浴血拼殺,立功無數(shù),沒有死在金人的屠刀之下,卻死在奸人之手,他感覺實(shí)在對(duì)不起死去的岳母和瑩兒,口中不禁喃喃道:“娘。‖搩,飛兒對(duì)不住您,飛沒有保護(hù)好云兒和憲兒,你們不要怨俺!云兒、憲兒啊!是為父害了你倆,早知如此,應(yīng)該讓你倆離開軍中,做一個(gè)普普通通的人多好,黃泉路上,你哥倆做伴,你倆可不要怪罪為父,為父現(xiàn)在也是身陷囹圄之人,無法保護(hù)自己的羽翼,為父堅(jiān)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總有一天圣上會(huì)還俺們一個(gè)公道。”
岳飛嘴里這么喃喃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慢慢地岳飛閉上雙眼,開始打盹。這些天,岳飛實(shí)在有些累了,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摧殘,而且一直是勞心勞神,一歪倒,神情不自覺開始恍惚。隗順、岳雷見岳飛累了,收拾好飯菜,退出大牢。
恍惚中的岳飛看到娘親問他要云兒;又看到瑩兒問他云兒可好,岳飛想盡力睜開雙眼,告訴他們真相,可是無論自己怎么使勁,眼皮就像被粘液粘在一起一樣,就是睜不開,忽然,娘親在云端里哭喊著:飛兒,還我的云兒!飛兒,還我的云兒!
這時(shí),他又看到瑩兒走到自己身邊,搖晃著自己的胳膊問道:岳哥哥,云兒可好!瑩兒妹子來看你了。接著,瑩兒又道:云兒,娘在這里!云兒,娘在這里!岳飛使勁地晃著腦袋,想告訴瑩兒什么,可是,無論岳飛如何張嘴,就是說不出一個(gè)字來。
就在岳飛焦急萬分時(shí),娘親和瑩兒不知去向,岳飛不斷呼喊著娘親和瑩兒。忽然,岳飛眼前升騰起陣陣霧氣,什么都看不到,隱約中,岳飛看到一個(gè)頭頂光環(huán)的佛祖化身,再想看,佛祖又隱身而去,反復(fù)幾次后,岳飛平靜下來,他真切地看到佛祖在對(duì)自己招手,一邊招手,一邊喊道:摩柯摩耶迦樓羅,隨我去吧!摩柯摩耶迦樓羅,隨我去吧!這時(shí),一只碩大無朋的巨鳥,展開雙翼,翼下生輝,向佛祖飛去,然后,佛祖與巨鳥同時(shí)消失在云霧里。
岳飛激靈靈打了個(gè)寒顫,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自己仍然靠在地鋪上,原來自己被凍醒了,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夢,而隗順和岳雷已經(jīng)離開,此時(shí),岳飛睡意全無,他想到了娘親,想到了瑩兒,想到了銀兒,也想到了思陽和白菱;更想到紛亂的江湖和朝廷,可現(xiàn)在一切只能想想而已。
大約戌時(shí),萬俟卨帶著圣旨和衙役來到獄中,隗順趕緊給他們開門,他以為皇上是看在過年的份上,要不放了岳飛,要不就是讓萬俟卨過來看望岳飛,可是,隗順怎么也沒想到,在這個(gè)萬家團(tuán)圓的日子里,他放進(jìn)來的卻是一個(gè)死神。
牢門打開后,萬俟卨對(duì)隗順道:“你退下!本部堂奉旨前來詢問岳飛!壁箜樦缓猛顺霰O(jiān)牢。待隗順離開后,萬俟卨道:“岳飛,你還記得曾打本部堂的五十軍棍嗎!”“記得!當(dāng)然記得!克扣糧餉,理當(dāng)重罰,留爾一條性命,也是看在國家尚處用人之際!痹里w擲地有聲道。
“好!能記得就好!岳飛接旨!”萬俟卨狠狠地說道。聽說接旨,岳飛撣了撣身上的茅草,撩衣跪倒,言道:“臣岳飛接旨!”“岳……飛……特……賜……死!”萬俟卨一字一頓地讀到。“哈哈……哈!真是譏粉,萬家團(tuán)圓之日,卻是俺岳飛命喪之時(shí)。哈哈哈”岳飛大笑地言道。“不錯(cuò)!你岳飛不是孝子嘛!現(xiàn)在送你去見你娘,讓你們奶孫三代團(tuán)聚去吧!你還有什么要說的?”萬俟卨冷冷地說道。
這時(shí),衙役送過紙筆,岳飛接筆在手,仰天長笑,一口氣寫下八個(gè)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寫完,將筆一扔,大聲說道:“萬俟卨,動(dòng)手吧!”眼冒綠光的萬俟卨陰森說道:“動(dòng)手!”聽到命令的兩個(gè)親信,手持白綾橫在岳飛的脖子上,然后,兩人交叉換位,兩頭各自使勁,不到頓飯功夫,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代英豪岳鵬舉雙手垂立,怒目圓睜,眼角流著血絲,魂飛九天。
兩名親信急忙松開白綾,任由岳飛尸體摔倒,與萬俟卨等人一起匆匆離開大牢。盡管如此,萬俟卨張牙舞爪道:“速速前往客棧,將岳飛次子岳雷看押在大理寺監(jiān)牢,等候發(fā)落!”衙役們答應(yīng)一聲,一窩蜂似的前往不遠(yuǎn)處的客棧,將岳雷押往大理寺牢中。
萬俟卨等人離開后,隗順感覺不妙,三步并作兩步跑,急急忙忙來到岳飛的牢中,看到岳飛躺在地上,頸部纏著白綾,魂飛天外,他連滾帶爬來到岳飛身邊,用手探了一下鼻息,岳飛哪里還有氣息。
隗順怒急而泣道:“蒼天啊!你為什么這樣不開眼!岳少保趕走了成千上萬的金兵,保護(hù)了成千上萬的中原百姓,為什么不得善終!我隗順該死,保護(hù)不了岳少保,我如何向洪幫主交待?”說完,磕頭如同搗蒜,很快腦門上磕出血來,他依然為失去這樣的英雄而感到難過萬分。
隗順磕累了,淚干了,他想想,若是將岳飛的遺體放在監(jiān)牢里,指不定會(huì)讓萬俟卨等人怎么糟蹋,知道岳飛一死,岳雷必然被抓,這樣一個(gè)為國為民的英雄無人收尸,天理難容。我隗順就是冒著殺頭危險(xiǎn),要將岳飛的遺體弄出去,好生安葬。
想到這,隗順來到大門口,因?yàn)槭谴竽暌梗渌硕蓟丶疫^年去了,看守牢房總門的只有一人,隗順對(duì)他說:“欒四兄弟,大年夜值守,辛苦啦!”
“誰說不是!一年到頭,沒個(gè)早,沒個(gè)晚,好不容易挨到了過年,孩子們還等著壓歲錢呢,得!別人過年,我過難!哎喲!隗大哥,你這腦門是怎么了?”叫欒四的值守說道。
隗順嗨嘆道“嗨!沒事,黑燈瞎火的,碰牢門上了!薄笆强!也沒多少犯人,連燈火都不舍得點(diǎn),隗大哥,你要小心了!”欒四說道。
見欒四與自己套近乎,隗順道:“欒四兄弟,剛才萬俟正卿已經(jīng)巡視過了,一切如常,反正我也走不了,干脆我替兄弟值守,你趕緊回去與家人團(tuán)員去吧!孩子們還眼巴巴等著你給壓歲錢呢!晚了,恐怕孩子們都睡了!只要兄弟明天早點(diǎn)兒來換我就成。”
“哎喲!隗大哥,那感情好!我替孩子們給您拜年了!明早一準(zhǔn)來接你!”欒四笑瞇瞇地說道。
欒四一走,隗順將大門虛掩著,一路小跑,來到岳飛牢房,連拖帶拽將岳飛遺體背在身上,出了牢門,過大街,穿小巷,好在熱鬧一陣的人們都躲在家守歲,沒人看到。
隗順一直將岳飛的遺體背出臨安城,來到錢塘門外九曲叢祠,他將岳飛尸身暫時(shí)放在這里,然后,匆匆忙忙趕回大理寺監(jiān)牢。此時(shí),天光開始放亮,隗順總算放下心來。
欒四沒有食言,一早來換隗順,隗順與欒四交接一畢,趕回家中,趁著人們都在忙著過年,他拿著推車,載著木材、工具、鐵鍬等物,來到放置岳飛尸身的九曲叢祠,用木材釘了一副薄皮棺木,將岳飛的遺體放置在棺木中。就
在隗順準(zhǔn)備將岳飛下葬時(shí),隗順想到,如果這樣下葬,有朝一日,岳少保得以平反,如何才能確信這就是他的遺骸呢?
他思考半天,賜死岳少保的白綾要一起隨葬,那么,岳少保身上有沒有能夠證明其身份的物件呢?想到這,他伸手探了探岳飛的胸前,果不其然,隗順在岳飛胸前摸到一塊玉佩,隗順放下心來;他哪里知道,這塊玉佩正是思陽姑娘贈(zèng)給岳飛的信物。
然后,隗順又將父母為自己鑄的分別刻著“隗”和“順”的兩枚錢幣,將那枚刻有“隗”字的錢幣留在棺木中,釘好棺蓋,隗順將岳飛下葬,簡單做了一個(gè)墳頭,木樁上刻著“大俠丘山之墓”六個(gè)大字。做完這一切,隗順的筋好像被人抽了一樣,倒在床上,昏昏大睡。
不知睡到何時(shí)?渾家將他喚醒,說是臨安分舵璩風(fēng)來了,說是洪幫主要見他,隗順一跳從床上爬了起來,趕緊跟隨璩風(fēng)來到臨安分舵,洪七無比焦灼地等在那里。
原來,洪七與阿娜勸說完思陽以后,年關(guān)已近,無論是俗家,還是道家、佛家,總不能在其他門派過年,這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洪七邀思陽和阿娜到洛陽過年,順便欣賞洛陽大年夜的禮花,二人沒有同意,三人只得各自散去。
洪七回到洛陽,已經(jīng)是大年三十,正是叫花子跑年(又稱夸財(cái)神,就是到大戶人家門口說一些祝福送財(cái)?shù)脑,主人高興,多賜贈(zèng)一些銀兩和貫錢)的好時(shí)節(jié),洪七招呼各大長老,管束好門人弟子,不得擾民,對(duì)那些孤苦無依的百姓,還要進(jìn)行接濟(jì)。
一切布置停當(dāng),執(zhí)法長老東方睿告訴洪七,臨安飛鴿傳書說:岳少保過堂以后,遭歹人暗算,內(nèi)元盡損,武功盡失。洪七大吃一驚,告訴東方睿,自己要連夜趕往臨安,去救岳飛。
東方睿阻止道:“幫主,秦檜等歹人暗算岳少保,就是怕岳少保一身武功,脫離囚籠。如今,他們暗算成功,知道岳少保不會(huì)離開大理寺監(jiān)牢,現(xiàn)在,秦檜等人反而不會(huì)急于謀害岳少保。您好不容易回來,就跟大家開開心心過個(gè)年,年后,我等陪幫主一起前往臨安!
聽了東方睿的話,其他長老也隨聲附和,洪七也不好拂了大家的美意,只得留下來與大家一起過了一個(gè)大年三十。雖然是一個(gè)夜晚,但洪七倍受煎熬,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過年上,喝著喝著,精神恍惚,意念走神,不自覺地想到岳飛。
天還沒亮,洪七獨(dú)自一人離開洛陽,前往臨安。三日后的夜晚,洪七來到臨安,他未作停歇,迫不及待地來到大理寺外,一個(gè)“龍騰三式”,進(jìn)入大理寺監(jiān)牢,看到曾經(jīng)關(guān)押岳飛的牢房外,觀察四下無人,洪七悄聲道:“岳賢弟可好!為兄洪七來也!”
洪七一連喊幾聲,無人應(yīng)答,洪七不知是喜是憂,難道岳飛被開釋了?還是遇到什么不測?此時(shí),隗順不在,無法得知情況,他只好回到臨安分舵,告訴璩風(fēng),自己要見隗順,就這樣,隗順?biāo)藘商煲灰购,被叫到臨安分舵。
見了洪七的面,隗順放聲痛哭,說岳少保已經(jīng)被奸人害死了,請(qǐng)洪七處死自己。洪七聽聞岳飛已經(jīng)被害,如同萬丈高樓失腳,頓時(shí)感到天旋地轉(zhuǎn),一句話沒說,嘴里噴出一口鮮血,瞬間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