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鄴謹(jǐn)不僅是優(yōu)秀的帝皇,也是優(yōu)秀的將領(lǐng),面對前后夾擊,李鄴謹(jǐn)并未正面迎戰(zhàn),而是讓兵士退入應(yīng)州城,緊關(guān)應(yīng)州城和允州城的城門。一戰(zhàn)方歇,李鄴謹(jǐn)丟失了燕州城,在之前的局勢下,這對李鄴謹(jǐn)來說,其實是最低的損失了。
李鄴謹(jǐn)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如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房間里的東西被摔了一地,狼藉一片。
李鄴謹(jǐn)?shù)呐瓪鈾M貫整個府邸,無人敢靠近他所在的房間。
姚時儉在院門口處站了許久。天空中烏云翻滾著,這烏云也壓在他的心頭,透不過氣來。
他沒想到自己精心設(shè)下的局,就這樣輕易地被破了,還沒對上賀重言,便輸?shù)靡粩⊥康亍?br>姚時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煩亂的思緒。
不,他還沒有輸。
博弈本來就是有輸有贏,唯有最后的贏才是真正的贏。
姚時儉的腳踏進(jìn)了院子里,敲開了李鄴謹(jǐn)?shù)拈T。門一開,一樣?xùn)|西便朝著他的臉撞了過來,撞得他一陣眩暈,鼻子里溫?zé)岬难懔髁顺鰜怼?br>姚時儉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處,又被砸了幾下,砸得鼻青臉腫,沒有絲毫躲避。
“你來做什么?”李鄴謹(jǐn)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問道,“你再站得久一些,朕就殺了你了。”
“陛下殺了我,我死不足惜。但是失去了這天下就可惜了!币r儉語氣淡淡道。
李鄴謹(jǐn)?shù)伤骸澳闶裁匆馑迹俊?br>“待到拿回西川城,陛下再問責(zé)也不遲!
“哈?拿下西川城,談何容易?如今前后都被圍著,允州和應(yīng)州都快保不住了!”李鄴謹(jǐn)冷笑一聲道。
“所以我是來獻(xiàn)計陛下的!币r儉道。
李鄴謹(jǐn)壓下心中的怒氣:“何計?”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擋住公孫奕和高罄的攻擊,重整大軍,發(fā)起攻擊!币r儉道,“如今我們占有的不止四州,還有四州的百姓,陛下可曾記得,公孫奕攻打我們的理由是什么?”
“收復(fù)城池,拯救百姓!崩钹捴(jǐn)?shù)馈?br>“百姓,是朔云的百姓,公孫奕和高罄若是敢傷害朔云的百姓,那他們必會失去民心。”姚時儉道,“將朔云的百姓,筑成一道墻,擋住公孫奕和高罄的攻城!
這法子雖然毒辣,但是卻不失為一個好計謀。
“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是要統(tǒng)一天下!”李鄴謹(jǐn)眼中閃過一絲狠絕。
江山必須是以無數(shù)人的命換來的。
“這些百姓即使死了,也死的其所!”姚時儉道。
李鄴謹(jǐn)點了點頭:“好,就這樣辦!”
很快的,允州城樓上,除了弓箭手,還多了一些朔云的百姓。
這些都是最普通的百姓,從允州被占領(lǐng)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便活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中,家中的糧食被搶光了,他們只能吃著米糠過日子。這兩日,連米糠都沒有了,就餓著肚子。當(dāng)他們聽聞燕州被宸王攻破了,都是一陣欣喜。然而,他們沒開心多久,竟被抓到了城門上來做肉墻了。
城門處便是戰(zhàn)場,到處是尸首與鮮血,箭矢從耳邊飛過,不過上來一會兒,已經(jīng)有幾個百姓死于流矢之中了。
一日過去了,公孫奕依舊在猛攻允州,允州已經(jīng)支持不了多久了。
守城將士站在城墻上,對著下面大聲喊著:“公孫奕,你要是再繼續(xù)攻城,我們就將這些百姓扔下去,筑下新的城墻!”
“不要殺我!”
“王爺,救命!”
“救救我,我家中還有孩子啊!”
很快的,守城將士的聲音便被百姓凄慘的叫聲淹沒了。
城門下,公孫奕坐在馬上,手中的弓弩拉開,直直對著守城官,但是手中的箭卻一直沒有放出去。
“將軍,這下怎么辦?這上面的百姓有許多是我軍將士的親人,會引起軍心不穩(wěn)!
“鼓而戰(zhàn),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將軍,此時是我軍士氣最盛的時機(jī),若是錯過了這個時機(jī),待李鄴謹(jǐn)緩過來,勢必會迎來更大的反撲。將軍,此時不可有婦人之仁。
公孫奕的兩位心腹?fàn)幭鄤竦馈?br>公孫奕卻放下了手上的弓箭:“吹號,停止攻擊!
“將軍!”
“停止攻擊!”公孫奕聲音冷厲道。
下屬不敢再遲疑,領(lǐng)命而去,很快號聲便吹響了。
公孫奕帶著一眾將士后退十里,安營扎寨,開始商議此事。
“將軍,給了李鄴謹(jǐn)喘息的機(jī)會,這下允州攻不下了!
公孫奕坐在營帳的守衛(wèi),靠在那里坐著,面上毫無表情,撐著腦袋,一言不發(fā)。
顧水月坐在他的身側(cè),看著那個頗為惱怒的將軍,便道:“你可曾想過,若是我們攻下了允州,將士們知道他們的刀沾染的不只是敵人的鮮血,還有自己親人的鮮血,他們會作何感想?”
那人被顧水月說的臉色一變,便不再說話了。
為將者,勝利是目標(biāo),但是并非要不擇手段的勝利。要勝利就要得將心,李鄴謹(jǐn)這樣涸澤而漁,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他根本沒有做帝皇的氣度。
對比之下,公孫奕雖不是皇家出生,但是氣度比李鄴謹(jǐn)強太多。
他該狠厲的時候狠厲,該仁慈的時候仁慈,對敵人兇狠,對百姓則有仁心,唯有這樣的人登基為帝,方可令天下太平。
藍(lán)元德問道:“王妃說得對,但是現(xiàn)在改咋辦,總不能這樣干等著!”
公孫奕終于開口道:“等!
“……”將軍你是故意跟老子過不去吧!你就說一個字,老子這粗神經(jīng)實在理解不過來啊。藍(lán)元德看向顧水月,一副‘求解釋’的表情。
“過不了多久,李鄴謹(jǐn)?shù)挠H信王振押運的糧食就該到燕州城了!鳖櫵碌。
“然后呢?”
顧水月:“……”她都解釋到這種地步了,藍(lán)元德還理解不了,她也是沒辦法了。
藍(lán)元德眼睛一亮,一拍腦袋:“王振還不知道燕州被我們奪了回來。打開城門,讓王振進(jìn)來,他就乖乖將軍糧送進(jìn)來了。然后再餓死李鄴謹(jǐn)和他手下的小崽子們!”
顧水月和公孫奕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別有深意。
藍(lán)元德只說了一半。
當(dāng)日,王振押送著五十車軍糧入燕州,城門處的守衛(wèi)都是望月軍打扮,王振根本沒有懷疑,當(dāng)他一入城門,門一關(guān),看著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云曜時,整個人頓時傻了。
“云曜!你不是死了嗎?棺材谷那場大火沒燒死你?”王振揉了揉眼睛,根本不相信云曜還活著。但是無論他揉多久,云曜依舊站在他的面前。
王振轉(zhuǎn)頭看去,云曜身后的兵士都是被他欺侮的顧家軍舊部,此時都一臉仇恨地站在他面前,憤恨地看著他,像是恨不得上來撕了他。
云曜一揮手,那些人便圍了上來,將王振以及他的下屬全部抓了起來。
“大膽,云曜你居然敢抓我,你是要造反嗎?我讓陛下殺了你!”王振怒吼道。
“這里已經(jīng)不是望月了!痹脐椎馈
“我當(dāng)然知道這里不是望月,這里是朔云,但是已經(jīng)被陛下占領(lǐng)了,就是屬于望月的!”
“王振,你再仔細(xì)看看!痹脐椎馈
王振扭頭看去,從守城的將士,再到巡邏的士兵,他們的衣著,以及行為習(xí)慣,都不是望月的!
王振猛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云曜。
“燕州已經(jīng)被宸王公孫奕占領(lǐng)了!痹脐椎脑挻蛩榱送跽褡詈笠唤z希望。
王振及他的屬下全部被關(guān)入了地牢之中,公孫奕并未下令殺了他們。
當(dāng)天晚上,一封書信由一根箭釘在了燕州城門上。守門將士攤開一看,那上面竟是紅紅的血字,一筆一劃都怵目驚心。
守門將士立即送到了公孫奕的手中。公孫奕與顧水月一起看了那一封信。
那信是李鄴謹(jǐn)?shù),以允州百姓的血寫下的血書,讓公孫奕今晚便將軍糧全部送入允州,否則明日,允州就會多一條護(hù)城河,護(hù)城河里流的水便是允州百姓的血。
公孫奕看完信,手將信捏成一團(tuán),一用力,便將信碾為碎屑了。
“李鄴謹(jǐn)還真是無恥,整個允州的百姓都成了他的人質(zhì)!惫珜O奕的眼中怒意涌現(xiàn)。
他戎馬半生,或許尚未見過這般無恥的對手。
“李鄴謹(jǐn)為了贏可以不擇手段。”顧水月道。
公孫奕看向她:“阿瀾,你覺得此時當(dāng)如何?軍糧,給,還是不給?”
若是這樣一再忍讓,李鄴謹(jǐn)下一步就該要他退出燕州了,否則就屠城,難道那時,他也該退出去嗎?
顧水月沉默了半晌,而后道:“給。”
“給?”公孫奕有些疑惑。
“我們越忍讓,李鄴謹(jǐn)越殘暴,就能更激起百姓心中的怒火,終有一日,他們會忍無可忍。得民心者得天下!
“但那得忍到何時?”
“只忍這一次。由王振帶人押送軍糧入允州,其中可以混入一些我們的人。到時候聯(lián)合百姓,一起打開允州城門,里應(yīng)外合……”顧水月道,“一舉攻下允州城!”
“好!但是混入允州的人選……此去九死一生,十分危險!惫珜O奕道。
“我去。”顧水月道。
“不可。羅甯有勇有謀,讓他去!
“李鄴謹(jǐn)陰險狡詐,怎會不防備這一點?羅甯對上他,根本沒有蒙混過關(guān)的可能。唯有我,才能避過他的雙眼!
“阿瀾!”公孫奕不由得抓住她的手,眼睛里寫著不贊同。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他的阿瀾總是喜歡孤身犯險。上一次解救羅甯,也是九死一生,當(dāng)李鄴謹(jǐn)將箭直直對著她的胸口時,公孫奕也像跟著她死了一次。如今又來一次,公孫奕覺得自己首先承受不了。
“墨寒,我不會出事的。我還有大仇未報,我還得……做你的皇后呢。”顧水月抬頭,眼中閃耀著一道微光,那雙眼眸格外美妙動人。
公孫奕像是淹沒在那美妙的微光中,心中一股溫?zé)崧又斫Y(jié)上下動了動。
他聲音嘶啞道:“好!
顧水月露出一個更為燦爛的笑,將腦袋靠在了堅硬的胸口上,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顧水月也吃吃地笑出了聲。
公孫奕將她緊緊地?fù)нM(jìn)了懷里,然后頗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公孫奕戎馬半生,陰狠果決,卻沒想到碰上她,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