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明節(jié),學校短暫的放了一天假。
其實這么大的孩子沒有清明掃墓的習慣,多是由家里的長輩去做的。
即便是薛睿自己也沒有親自掃過墓,他家里長輩健在,這種事輪不到他去做。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誰會指望一個小孩子對素未謀面的逝者有情感呢?
所以薛睿清明掃墓的時候,去不去都無所謂。
但林若曦不一樣,她們家就剩她一根獨苗,掃墓的事自然落到了她的頭上。
一行人坐在一輛白色的捷達車上,薛睿坐在副駕,老太太和林若曦坐在后排,手邊還放了些水果紙錢之類的東西。
開車的是俞敏蘭。
“這車花了不少錢吧。”薛睿隨口問道,他尋思這種還沒畢業(yè)的小姑娘買車做什么?
而且一大早上就在林若曦樓下等待,跟他媽專職司機一樣。
她要是有這種眼力見,能在銀行被人排擠?
薛睿猜測應(yīng)該是俞敏蘭父親交代的。
俞敏蘭笑了笑:“沒多少錢,我爸讓買的!
那天她父親見過薛睿以后,對他千叮嚀萬囑咐,遇上這種貴人可要好好珍惜,買個車跑腿也方便。
俞敏蘭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這輛車也就花了上次一半的提成,算是貴人送給她的。
這不,今天就派上了用場,能送兩人去村里掃墓。
……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薛睿打開車窗,享受著難得的寧靜,心神都放空了許多。
初春的郊區(qū)很漂亮,雨后的村莊,綠意盎然中帶著一絲泥土的芳香。
薛睿在后視鏡里看了一眼,結(jié)果恰好對上林若曦的眼神,兩人在后視鏡里對視。
“回去給誰燒紙?”薛睿笑道,哪里是恰好,這小丫頭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盯著他看。
搞得他現(xiàn)在都有點迷之自信,難不成他年輕時候長得很帥?
薛睿打開副駕駛遮陽板的化妝鏡照了一眼,他連連搖頭,樣貌也就普普通通,算上個子的話,勉強中等偏上。
“給爺爺和爸爸媽媽燒紙!绷秩絷匦÷曊f道。
有老太太在旁邊,薛睿也不好意思去問林若曦對那個人渣的看法怎么樣。
車輛緩緩駛?cè)牖ù,熟悉的場景再次浮現(xiàn)在薛睿眼前。
一切就好像是昨日一般,花村的景色沒有任何變化。
“俞姐姐,拐過彎就是土路,剛下完雨開不過去的。”林若曦開口道。
前面一大段路都是土路,雨后路面濕滑,車輪會陷進泥里,她看到過拖拉機陷在里頭。
薛睿本來想說能過去的,他去年就發(fā)現(xiàn)林若曦和老太太燒紙回來的時候一腳的泥,心說肯定是有一段土路。
年后的時候,他特意從花村繞了一圈,發(fā)現(xiàn)有一段路沒有硬化。
他想著林若曦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手里現(xiàn)金那么多也沒什么投資的渠道,干脆以林若曦的名義給花村捐了一條路,花了二十萬。
當然,主要是為了林若曦和老太太以后上墳的時候方便點。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兩個月時間了,花村長早就打電話說竣工了。
“就停這里吧。”薛睿說道。
他看到花村長正叼著煙在路口和人聊天,想著下去打個招呼,正好看看這路修的怎么樣,有沒有偷工減料。
“喲,薛老板總算是來了,我們村里人可是天天念叨著要好好謝謝你呢!被ù彘L笑著遞來一支煙。
薛睿笑著接過煙,過濾嘴很硬,一摸就知道是和天下,應(yīng)該是他送的……
可是他捐款的時候已經(jīng)說了要低調(diào),只寫林若曦的名字就可以,可這些村民怎么都只謝他?
一旁站著的男人驚訝道:“這就是薛老板?這么年輕啊。”
李建生也遠遠看到薛睿的身影,一臉笑盈盈的上前問好。
薛睿心說這男人真老實,也沒記恨土地承包的事。
“薛老板幫了我們村大忙了,本來修路的資金很難籌集,但是薛老板出了大頭,剩下村民再添補一些就容易多了。”花村長開口道。
“對,有時候販子的大車進不來,得村民自己把農(nóng)產(chǎn)品背到路口。”李建生樂呵呵說道,他們家果園也跟著受益了。
“林若曦出的錢,是她要捐的!毖︻[擺手。
“是嗎?”花村長眼睛瞪的老大,他看到銀行匯款人的名字了,是林若曦沒錯。
可是他怎么也不敢想,一個農(nóng)村丫頭進城一年多的時間,就富裕到能捐二十萬了?
他一直以為是薛睿是看上林若曦了,所以出錢給村里修路。
難不成林若曦真的有什么娘家人?這和他打聽到的消息不一樣啊……
不過誰出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把路修起來了,村民們對他愈發(fā)的尊敬,下次的票肯定還投他。
而且,前段時間領(lǐng)導下來視察的時候特意把他表揚了一番,還拍了不少照片帶走,說是要給鄉(xiāng)鎮(zhèn)各村樹立一個典范。
他哪次開會不是被罵?上次居然當著全鎮(zhèn)領(lǐng)導的面表揚了他……
“薛老板中午別急著走,我們請你吃飯!币粋男人說道。
“再說吧,我先陪老太太掃墓去!毖︻[擺手,腳步跟上了林若曦。
走到拐彎路口處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林若曦呆呆的盯著一面石碑看。
“這是我嗎?”林若曦歪著腦袋說道。
老太太因為不識字的緣故,功德碑上的字她一個都沒看,反而看著遠處成片的墳頭發(fā)呆。
薛睿也湊了上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名字居然也在那塊石碑上,和林若曦并排……
花村居然還給這條路立了功德碑,這讓薛睿有點吃驚。
他和林若曦因為捐款數(shù)額最大,單獨并列在第一排。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村民名字,后面寫著幾百塊,多的也就上千,而他和林若曦則是十萬元整。
“對,前段時間我讓你刷了二十萬,就是用到這里了!毖︻Uf道。
“嗯,謝謝!绷秩絷匮劢巧蠐P,背后是路邊盛開的潔白杏花,襯的林若曦更加的漂亮動人。
薛睿一時間看呆了,回到村里的林若曦比平日里要活潑一些,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和大自然融為了一體。
“真美啊!毖︻?滟澋。
“不施粉黛亦傾城……”俞敏蘭愣愣出神,林若曦是她見過最漂亮的女孩。
薛睿眉頭一挑:“你少說兩句,你這樣會顯得我很沒有文化。”
“好的薛老板!庇崦籼m急忙閉嘴。
“曦曦,今天來掃墓嗎?這娃真孝順!甭愤^的婦女笑道。
“李阿姨好,我來村里燒紙!绷秩絷卮蟠蠓椒綉(yīng)道。
她好久沒回過村子,好奇的打量著新鋪好的水泥路。
薛睿也在路面上看了看,心說花村長也是個能人,這條路足足開了六七米寬,想來占了許多村民的地。
他可是有經(jīng)驗的,一旦涉及到土地糾紛,拖上三年五年都是再正常不過,但花村長居然只用幾天時間就說服了村民……
從他捐款到花村長打電話說竣工,只用了不到一個月,這速度未免太夸張了。
薛睿心說霸道村頭也有霸道的好處,能省不少麻煩。
“走吧,今天咱倆各攢了十萬功德!毖︻:俸僖恍Γ是第一次上這種名單。
“功德是什么呀?”林若曦問道。
薛睿被問住了,功德是什么?
“我覺得和錢差不多,但是不知道在哪消費!
“唔……”林若曦也陷入了思考。
……
一行人在平整干凈的路面上行走,薛睿時不時拔下路邊花花綠綠的牽牛花,插在林若曦的腦袋上。
而林若曦呢,則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任由薛睿在一旁玩鬧。
薛睿覺得太沒意思了,搞得好像他才是小孩子一樣。
林若曦有著孩童般天真的心,卻又帶著一股老媽子的成熟穩(wěn)重……
不過,和林若曦待在一起可以放空心神,什么也不用去想,也不用特意去照顧這小丫頭的情緒。
一行人來到村里的公共墓地,里面一小段路也經(jīng)過了硬化,所以幾人腳上都沒粘上什么泥土。
河東農(nóng)村的喪葬習慣和別處不一樣,喜歡在墳上種樹,多是些柳樹松樹之類的。
所以整片墓地都陰森森的,還帶著下過雨后特有的霧氣。
俞敏蘭打了個激靈,她覺得這里的氛圍怪怪的,時不時有人穿著喪服進來燒紙。
林若曦和老太太倒是習慣了,老太太拿出抹布給墓碑上擦了擦,林若曦在墳頭旁邊拔著雜草。
薛睿走過去小聲問道:“你恨不恨你父親!
林若曦沒有說話,只是淡淡搖了搖頭。
薛睿無奈嘆了口氣,林若曦怎么會去恨一個人呢?簡直是上天派來感化人間的天使。
只是這種人渣也配被林若曦掃墓?
薛睿咂摸咂摸嘴,覺得這混蛋受到的待遇太好了。
他都能聯(lián)想到,以前林若曦還是可可愛愛的八九歲小女孩,就得天天做飯給這個混蛋吃。
想到這里他就氣的牙癢癢……
隨著大把大把的冥幣燃燒干凈,薛睿開口問道:“燒完了沒有?”
“完了!绷秩絷嘏牧伺男∈,開始收拾帶來的東西。
“你先帶老太太走吧,我和他們有話要說。”薛睿示意俞敏蘭帶著兩人離開。
林若曦漂亮的杏眼中滿是疑惑,薛睿要和墳?zāi)拐f話嗎?就和奶奶偶爾會在墳前念叨一樣?
可是薛睿誰也不認識呀,能說什么呀?
俞敏蘭開口道:“我猜測,他是想和你家逝去的長輩聊聊天,聊表心意!
她經(jīng)?磹矍轭愲娨晞,電視劇里的男主都是這樣做的,在女主逝去的親人的墳前聊聊天,說一些“我會照顧她一輩子,請各位長輩放心”之類的承諾。
俞敏蘭覺得薛睿實在是太浪漫了。
但她覺得薛睿什么都沒帶也不太好,所以她去村口的小賣店給薛睿買了瓶白酒,儀式感要做足。
“你們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然而,等俞敏蘭回到墓地的時候,發(fā)現(xiàn)薛睿正對著林若曦父親的墓碑上撒尿,嘴里還啃著從墳頭上拿來的供品水果。
“老登,今天老子賺了十萬功德,來你這里消費消費。”薛睿說著又在墓碑上吐了蘋果渣,把老太太剛擦完的墓碑又吐的臟兮兮的。
“薛老板,你這樣不太好吧!庇崦籼m紅著臉說道。
她怎么也沒想到,薛睿和她想的完全相反!居然是來別人墳頭撒尿!
“我去,你嚇我一跳!”薛睿提起褲子罵了一句。
“你不怕惹上不干凈的東西嗎?”俞敏蘭看著墓地幽幽的環(huán)境,不禁咽了口口水。
“我這是童子尿,專治邪祟。”薛睿笑道。
“額……”
“我巴不得他來找我,我好找個道士滅了他!毖︻:俸僖恍,露出潔白的牙齒。
俞敏蘭雙目失神:“電視劇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