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老夫人那雙蒼老的眼珠子,一直在細細端詳著謝還卿的表情。
見謝還卿面無表情,老夫人強行擠出一個笑臉來,多加了幾分小心。
“你方才也說了,你背后是珩王,你想讓他心疼你,那你是想嫁他的?可是傻孩子,你還年輕,想是不知道為人婦背后無人,那就是死路一條呀!”
“娘家顯赫也好,沒落也罷,那都是……”
老夫人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已經(jīng)極為艱難。
她晃了晃發(fā)暈的腦袋,緊緊抓著刑嬤嬤的手,好不那么容易的暈過去。
“娘家,就是女子安生立命的根本!”
“你的兄弟越發(fā)有出息了,你爹爹在朝中也有人脈,他們?nèi)粼,便是親情不那么緊密,誰都不至于欺你、辱你!”
“可如果你背后無人,那你對謝家……你想對謝家做的那些事,難道真能辦的悄無聲息嗎?”
“到時候若被人捅出來了,那你就是人人喊打的罪人!”
說到這里,老夫人已經(jīng)老淚縱橫了。
“孩子,我一把老骨頭,死了也不打緊,你爹便是載在你手上,那也是他的命數(shù),可是你自己……你總得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你方才也說了,你在意的,是謝家!”
老夫人抓住了花頭,像是精神都足了不少。
謝還卿環(huán)顧一圈,驀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
“有用的娘家?你說的,是謝家嗎?”
也沒有說太多,可老夫人就是有些心虛了。
臉色也開始發(fā)白,方才涌上來的神氣不復存在。
謝還卿笑的停不下來,看的人又氣又怕。
“就你們,是吸血的水蛭還差不多,竟還自以為是,把你們看作是子女兒孫求之不得的靠山?”
“我不管嫁給了誰,身后有人如你們,那才真是既被你們吸血噬髓不得安寧,又被夫家厭棄不喜!”
“一個個的,死到臨頭還不知清醒,難怪難逃注定的死路!”
她越說越覺得厭煩,起身冷道:“話放在這里,就三日,要死要活,自己掂量!”
“生下來也管過一日,到了今日還以為能做我的主,病得不輕,死了也罷!”
話音落下,人,早已甩袖離去了。
屋子里安靜的可怕……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管家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老爺,大事不好了!”他急的屁滾尿流,“外面,外面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那么多人,不像官兵,也不是護衛(wèi),又不是珩王府的……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那么多打手,一言不合竟就要動刀劍!這,這這……”
“噗!”
歪在榻上的老夫人到底支應不住,一口鮮血噴出來。
“老太太!”
刑嬤嬤嚇得涕淚橫流,差點沒扶住。
管家啊呀啊呀的叫著,還沒等沖上去,就又看老夫人直挺挺的栽了下去,頓時三魂丟了氣魄。
上頭一團糟,謝之林只覺氣血逆流。
想爬起來沖過去,腿腳卻怎么都不聽使喚,也不知爬起來了沒有,一次又一次的栽下去,連叫都叫不出來。
“老爺!”
“老爺,您怎么了?”
“天爺呀,老爺!還有老夫人……這可怎么是好呀!”
“快去叫人吶!陳姨娘在哪里?”
屋子里人多的要站不下,鬧哄哄的,難看的像菜市口。
偏生老夫人的臉色越發(fā)差了,刑嬤嬤又驚又怒,大吼道:“都住嘴!”
有她出聲,眾人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都眼巴巴看著。
刑嬤嬤死死拽著老夫人的胳膊,現(xiàn)在老夫人是一點力也沒了,渾身又蹦的僵直,也不知道那口氣還在不在。
她抹了一把鼻涕,咬了咬牙,看著管家道:“去請五哥兒!四姑娘命人圍了謝府,也是她親口吩咐,往后謝家的事,都是五哥兒做主,且叫他來就是了!”
一切,可都是按照四姑娘說的話來辦。
她倒要看看,若是老夫人就這么去了,逼死上親的四姑娘,往后還怎么獨善其身!
謝還卿不是不知道這里有多亂。
但她回桂花小院的步子,半點也不帶停。
“陳姨娘有些沒腦子,大事別讓她做主,小事上幫幫謝自安就行了,要是還撐不住,就把我二姐叫過去,再讓芳菲跟著,她們兩個自然曉得輕重!
要不是沒辦法了,她也不想讓謝家的事拖累一心備考的謝自安。
但是放眼整個謝家,除了謝自安,還能有誰?
她反正是不想管的。
謝以棠嘛,對謝家感情復雜,何況這么大一個爛攤子,于情于理也不該讓一個女兒來承擔。
還有謝以萱,年紀太小,耳根子又軟,也不合適。
那就只有辛苦謝自安了唄。
誰讓大家都姓謝呢,總得有各自需要承受的報應。
這種時候,她能自己呆著,安安心心翻翻醫(yī)書,就是最舒坦的了。
只是她以為的舒坦,實則也就是那么短短一會兒。
天冷了,天黑的也早。
本來是想著,往后謝家門里面的那些瑣事只要控制的住,再適當收個尾。
一則秦氏不在京城,謝自興已經(jīng)是棄子一枚,謝以棠也已經(jīng)遠離權(quán)勢漩渦,再也無法作妖……
二來,老夫人即便能撐著,說話只怕也吃力。
就連謝之林的路,也能被她完全堵死。
多半沒有后顧之憂,總算是能安安心心睡個好覺……
“姑娘,陳姨娘帶上六姐兒往表小姐的院子里去了,二姑娘叫奴婢快些來稟報,那陳姨娘好像是要趁機把表小姐和那位舅母一道趕出去!”
聽丫頭說完,謝還卿頓時心煩。
啪!
她把醫(yī)書重重摔到一邊,沒好氣道:“二姐攔不住嗎?”
“這……”丫鬟咬了咬下唇,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如今府里大小事是五哥兒說了算,老太太和老爺身子都不好,五哥兒在那里離不得人,而陳姨娘是五哥兒的親生母親……”
謝還卿蹭的起身:“帶我過去。”
估計就是陳姨娘那個沉不住氣的,還沒記住教訓,就一心想著趁亂鏟除心頭之恨。
可笑的是,紀淑就是在謝家養(yǎng)病而已,和陳姨娘有哪門子的利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