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堇蜷縮在密道里。
疼。
疼得想死。
神跡殺意消退的同時,她身上的痛楚愈發(fā)明顯。
沒有皮的肉,在慢慢風(fēng)干。
每一次風(fēng)干,都伴隨著劇烈的痛楚。
她現(xiàn)在都不敢想,自己剛才是怎么能親手剝掉自己的皮的。
太疼了!
她眼前一黑又一黑。
好想躺下……
一睡不起。
“砰——!”
扶桑炸開的火藥聲,喚醒了路小堇。
她跌跌撞撞,艱難地爬起來,朝密道口走去。
想趁著現(xiàn)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君三少的院子時,盡快離開君家,找到歲錦,讓歲錦帶她離開。
但她好累。
她沒有力氣了。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終于走出密道。
“轟——”
不知是誰點(diǎn)了火,君晉的院子起了大火。
“啊——”
“快救火!”
有人背著昏迷的君晉往外跑。
火光中,一切都亂作一團(tuán)。
而密道口趴著一個孩子。
是昏過去的君十七。
路小堇踹了踹他,踹不醒,她也就沒管了。
——管不了。
她自己都快撐不住了。
她一步一步朝外走。
身后亮堂堂的。
火光肆意。
暖呼呼的。
路小堇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她只覺得這條路太漫長了。
她可能走不出君家了。
也找不到歲錦了。
就在路小堇快撐不住時,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師姐——”
蕭均州在顫抖。
他在害怕。
路小堇知道的。
她被剝了皮嘛。
雖然是她自己剝的,但如果有鏡子,她自己看著估計也怕。
“師姐,你撐住!我?guī)汶x開……”
蕭均州手在抖。
因?yàn)槁沸≥辣粍兞税霃埰ぃ芰艿,似乎在下一瞬就會立馬死去。
他怕她會這樣死去。
他背起她的時候,入手全是沒皮的肉,他手更抖了,盡可能輕輕背著她,不讓她更疼。
“君十七……”路小堇有些無力地指了指身后。
蕭均州看到了后面不遠(yuǎn)處趴著的小孩,抬手喚出靈氣,直接將人丟出了院子。
而后背著路小堇,快速地離開了君家。
身后是大火。
來來往往,全是救火的人。
“是十七少爺!”
“快,救人!”
背后一片喧鬧。
路小堇的耳邊卻越來越安靜。
她本人也越來越安靜。
安靜得叫蕭均州心慌。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也不知道該怎么救路小堇,只能用靈力盡可能護(hù)住她的心脈,點(diǎn)燃了張傳音符。
“師姐,你撐住,師尊很快就會趕來了。”
快個屁。
司空老登壓根不看傳音符。
他啥時候能來,看命。
蕭均州不知道路小堇為什么要讓扶桑引開其他人,但他很清楚一點(diǎn):路小堇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
所以他幾乎是立馬做出決斷,給路小堇披上斗篷,快速出了南州城。
“師姐,你別睡……”
“師姐,你跟我說說話……”
路小堇沒力氣說話。
只能他說一句,她嗯一句。
蕭均州來到城郊,將路小堇放下,從儲物袋里拿出水囊,喂給了她一點(diǎn)熱水。
“師姐?”
溫水下肚,路小堇緩過來了些許。
蕭均州從儲物袋里拿水囊的時候,太過慌亂,水囊底下勾帶出了真情花。
路小堇見他滿臉無措,生怕她死的模樣,看著比她還慌,好像馬上要死掉的人是他自己一樣,有些無奈,只得說點(diǎn)其他的話來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這是什么花?好像還挺漂亮!
當(dāng)初蕭均州摘真情花時,她就在現(xiàn)場,但這花長在懸崖峭壁上,離得太遠(yuǎn),壓根看不清楚。
蕭均州一愣:“真情花!
“真情花?”路小堇笑了,虛弱至極,一句話說得七零八碎的,“你是想向小師妹表明心意嗎?”
蕭均州拿著真情花的手一僵。
表明心意?
真情花是用來表明心意的?
那一瞬間,他失去的余下所有記憶,瘋狂涌入了腦海中。
“大荒秘境有一種十分罕見的花,名叫真情花,此花盛開時,能斷人話語真假。”
“你若是將此花贈與大師姐,直訴真情,師姐必定會被感動!
“想來,便是許多年后,師姐再回想起這一幕,也會感動不已!
他去大荒秘境摘真情花,確實(shí)是為了表明心意。
但不是向小師妹。
而是向路小堇。
他想告訴她,他心悅她。
他想告訴她,若她還想與他結(jié)為道侶,他便立馬與她去驗(yàn)心石。
“噗——”
蕭均州吐出大口血。
路小堇:“?”
哦莫。
他也受了重傷?
兩個傷號湊一塊兒了。
雪上加霜。
蕭均州看著比她傷得還重。
完了。
這次是真會死這兒了。
“師姐!笔捑菽ǖ糇旖堑难,“我并不心悅小師妹!
路小堇:“?”
嘴還挺硬。
但人活在這世上,誰還沒個嘴硬的時候?
她沒拆穿:“嗯!
蕭均州手微微收緊,真情花就在他手里,本都涌到嘴邊的心意,卻無法再說出口。
明明他失去記憶也不過短短幾個月。
可他和路小堇之間,卻像是隔了一道鴻溝。
他不知道她如今在做什么,但他知道,她在做的事情,與風(fēng)花雪月無關(guān)。
路小堇的眼睛里,多了許多東西。
堅毅,果敢,無畏……
便是傷成這樣,她也依舊眸光清澈,不懼前行。
蕭均州突然就明白,不論路小堇以前想要的是不是他,但至少在這一刻,她想要的,是別的東西。
他將真情花遞到路小堇的手里:
“師姐,你有什么心愿嗎?”
心愿?
“有呀。”
想讓所有怪物全部消失。
想讓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神跡消失。
想讓孑孤去死。
但。
不能說。
這些東西,不能成為心愿。
所以她沉默良久,才抬頭看向蕭均州:
“我希望,國泰民安!
蕭均州眸光微顫。
有真情花在手,路小堇說的不是假話。
那樣一個養(yǎng)在無心峰,整日只知道追著師兄弟跑的小丫頭,如今便是傷痕累累,也心懷天下,祈愿國泰民安。
那些所謂風(fēng)花雪月,情情愛愛,在這一刻,都顯得無比的可笑和狹隘。
“好!笔捑莩聊季,突然釋然地笑了,“師姐,你的愿望,會實(shí)現(xiàn)的!
誰都不知道,少年在此刻許下的諾言,有朝一日竟真的會實(shí)現(xiàn)。
他背負(fù)著她的心愿,一步步走到高位,成就了她心中的,國泰民安。
*
未來會如何路小堇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現(xiàn)在快要死了。
她撐不住了。
就在這時,一陣妖風(fēng)吹過。
半空中,有人撕裂空間,踏破虛空而來。
司空公麟依舊一襲白袍,上前彎腰將她抱起:
“怎么傷成了這樣?”
司空老登不是個好人。
路小堇見到他就想啐他一口。
但她也知道,只有老登來了,她才能活。
而現(xiàn)在,老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