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錦手死拽著她的衣袖，許久才哽咽地問了一句：
“你還會回來嗎？”
路小堇沒有應(yīng)聲。
歲錦明白，她不會回來了。
她咬了咬牙，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她太明白，路小堇這一路究竟是怎么走過來的了，所以，她無法說出任何挽留的話。
“你走吧，我會幫你�！�
她知道，她幫不上任何忙，她能說的只有，不用擔(dān)心，往前走，剩下的，她會幫她處理好。
目送她離開后，歲錦坐在床頭的椅子上，看著地板，看了很久很久。
屋里，大約是下過雨吧。
*
在路小堇下樓的那一刻，等在門口的夙夜，體內(nèi)的力量開始瘋狂往外抽離。
“噗——”
夙夜吐出大口血，跪倒在地。
他的力量在失去。
生機(jī)也在消散。
他以為他會死，但沒有。
他只是變成了普通人，一個受了重傷的普通人。
“這怎么可能……”
鑰匙，都是得死的。
是神魂俱滅的那種死。
但那是之前。
現(xiàn)在的路小堇，擁有了半神的力量，不受天道壓制，她想留住的魂魄，那誰都帶不走。
她走到夙夜跟前，指尖點在他額間，閉上眼。
只一瞬，無數(shù)的力量，聚集在夙夜頭頂。
準(zhǔn)確來說，是兩個靈魂。
——南澗和商雀的靈魂。
他們都死在神的結(jié)界之中，雖然魂魄消散，但還是留下了一魂一魄。
他們是鑰匙，夙夜也是鑰匙，若是將他們養(yǎng)在夙夜體內(nèi)，等夙夜死后，他們，便都還能有投胎的機(jī)會。
“你可愿，養(yǎng)著他們？”
養(yǎng)魂，并非易事，對身體有著極大的損耗，夙夜日后得強(qiáng)身健體，才能養(yǎng)得起他們。
“愿意�！�
若非心懷蒼生，是不可能成為鑰匙的。
路小堇指尖一點，那兩個殘缺的魂魄，便都涌入了夙夜的體內(nèi)。
“嗯——”
夙夜捂著心口，痛不欲生。
而他的手中，憑空出現(xiàn)了一枚半透明的丹藥。
“吃了，養(yǎng)魂的�！�
夙夜痛得精神恍惚，等他緩過來，眼前便只余下了路小堇的背影，他不知道感知到了什么，頭痛欲裂，口吐鮮血，下意識地抬手在空中抓了抓，似想挽留，似想阻止，但最后卻什么都沒觸碰到。
“小堇�！�
路小堇沒回頭。
一如之前無數(shù)次，夙夜丟下路小堇逃走，也不曾回過一次頭。
*
木槿國離曲江不算近。
路小堇乘上云舟，頃刻間，便來到了木槿國。
“轟隆隆——”
木槿國的天，陰沉沉的。
路小堇抬頭看向天邊，入目，是一個巨大的缺口，缺口處黑氣縈繞，隱約間，能看到一群蠕動的怪物，在爭先恐后地想涌入人間。
但有天道在，祂們只敢試探，并不敢真的涌入。
路小堇走進(jìn)了石家。
“什么人，膽敢擅闖石家！”
當(dāng)年，因魔族搶走混沌之體，石家險些滅族，逃走避禍，一年后才回來，再不是護(hù)國一族。
石家宅院，相當(dāng)氣派。
路小堇面前，有無數(shù)侍衛(wèi)亮出的刀子，可她頭都沒抬，繼續(xù)往里走。
“啊——！”
“我的靈力！誰吸走了我的靈力！”
“魔物，是魔物！”
修士侍衛(wèi)全成了普通人，無法阻攔，而普通的侍衛(wèi)，更是無人敢上前一步。
“什么人！”
侍衛(wèi)們攔不住，鬧出了太大的動靜，石家人才終于出面，他們是不死一族，高高在上，見有人敢擅闖石家，便動了殺意。
誰知殺意未出，一靠近路小堇，他們就慢慢變成了石塊。
“啊——！”
“不可能！”
“我是不死一族！我不可能會死的�。 �
變成石塊，然后死掉。
不死一族瞪大了眼，紛紛后退。
“不知閣下前來，是為何事？”他們試圖跟路小堇友好協(xié)商。
但面前的姑娘，卻跟個木頭一樣，眼神空洞，完全不理人，只是繼續(xù)往前走。
路小堇一路暢通無阻，走進(jìn)了地下室。
那是石家的禁地。
“不能進(jìn)！”
石家人想阻止，但阻止不了。
地下室里其實什么也沒有，只有十具尸骸。
那是，每一任混沌之體的尸骸。
因為孑孤的實驗，每隔百年，石家就會有一塊靈石轉(zhuǎn)世，也就是混沌之體。
石家其實不是什么不死一族，真正擁有不死能力的，只有混沌之體，而每一任混沌之體，都是女子。
一開始的石家，只是小門小戶，自從混沌之體誕生后，他們看到了混沌之體的不同尋常，于是用了無數(shù)惡毒的手段，從混沌之體體內(nèi)，成功抽離出了靈石之力。
于是，他們擁有了不死之力。
混沌之體在被抽走力量后，便會漸漸走向死亡，但在變老死去的過程中，她們還具有凈化心魔的作用。
那石家怎么會放過這樣好的用途呢？
于是他們大開門戶，讓整個木槿國的修士，都成為混沌之體的房中客。
“我石家有此能力，自然不能獨享！”
自此，石家水漲船高，成為護(hù)國一族。
而混沌之體，則被徹底吃干抹凈，痛苦死去。
每一任，皆是如此。
后來，因為石瑜被魔族擄走，石家沒有了不死來源，于是設(shè)立九月堂，一邊不惜代價尋找瑾小姐，一邊想盡辦法，汲取之前的混沌之體的尸骸力量。
一遍，又一遍。
可尸骸的力量，遠(yuǎn)比不上活著的混沌之體，所以，石家不是不想繼續(xù)成為護(hù)國一族，而是不能，畢竟，沒有混沌之體，他們就只是一群廢物。
“你究竟是什么人？闖入我石家，究竟是想做什么？”
身后，是石家宵小。
路小堇指尖一動，十具尸骸，便化作十顆靈石，落到了她手中。
“我來，帶她們離開�！�
她們不屬于人間。
所以，她來，帶她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