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越近，越像一團頭發(fā)。

頭發(fā)下能有什么？

當然是人頭！

“水鬼？”

路小堇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以前看過的恐怖片。

什么新娘跳河。

什么繡花鞋。

什么長發(fā)女鬼。

什么索命。

…

腦子里如放映機般，瘋狂閃爍著恐怖畫面。

加上那團頭發(fā)如此鮮活，讓腦子里的一切恐怖畫面，顯得更加真實又驚悚。

頭發(fā)在急速靠近。

應(yīng)該，是在急速靠近吧。

亦或是，在緩慢靠近？

路小堇不清楚。

因為以她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分不清現(xiàn)實和虛幻了。

她甚至不清楚，那團頭發(fā)，究竟是她恐懼的投射，還是真實的存在。

但不論是真實還是虛幻。

恐懼都是真的。

路小堇很害怕。

然后，她猙獰笑著，如嗎嘍一樣，三步化作兩步跑到臺子邊上，眼睛發(fā)亮地盯著那團頭發(fā)。

“我的——”

“我的——”

害怕？

開玩笑的。

在那團頭發(fā)出現(xiàn)的那一刻，路小堇腦子里就只有一個想法。

抓起來，全部扯爛！

她太想撕扯些什么東西了。

過度的痛苦和精神折磨，反而激起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毀滅。

她想毀掉一切。

越恐懼，就越想毀掉。

“過來——”

“過來——”

路小堇手在水里攪合，不住地低聲呢喃。

似乎這樣，就能加快那團頭發(fā)靠近她的速度。

她太想要那團東西了。

但一直到最后，她也沒抓到那團頭發(fā)。

因為在距離她大約三米處，那團頭發(fā)突然消失了。

似乎是沉了下去。

又似乎是憑空消失了。

路小堇不清楚。

總之，一眨眼，那頭發(fā)就不見了。

或者，那團頭發(fā)本就不存在。

因為那玩意兒，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路小堇也知道，她看見的這一切都很荒誕。

但她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好像已經(jīng)瘋了。

“啊——！”

沒有抓到那團頭發(fā)，路小堇開始陷入瘋狂的焦慮中，過分痛苦的她，死死抓著自己的頭皮往下扯。

好像流血了。

又好像沒有。

這里四處都是水。

她分不清自己手上和身上的，究竟是水，還是血。

她想看清楚。

但不行。

她的眼睛好像出了問題。

她看到的一切，好像是現(xiàn)實，又好像是虛幻。

“嘩啦——”

水蛇在蠕動。

路小堇又興奮了。

她扒拉在臺子邊上，從水里抓起一條水蛇。

入手的那一刻，一種黏膩的，蠕動的，鮮活的觸感襲來，那些她以往最惡心，最恐懼的感覺，但此刻她卻只覺得興奮。

“嘶——”

蛇咬了她一口。

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只是笑著，抽出腰間的刀，一點一點剝開了蛇皮。

溫熱的血，和溫熱的蛇肉，讓路小堇感覺到了鮮活。

那種鮮活，似乎是在提醒她還活著。

路小堇就那樣，慢慢的，在滿手蛇血中，一點一點的，恢復(fù)了神志。

“啊——！”

她看著自己滿手的血，和眼前血糊糊的蛇肉和蛇皮，錯愕地后移了些許。

“我都做了些什么！”

她的精神再次岌岌可危。

“冷靜——”

“冷靜——”

她捂著劇痛的頭皮，不斷地念著靜心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已經(jīng)沒事了，沒事了……”

今天的水位已經(jīng)漲了。

不會再繼續(xù)漲了。

已經(jīng)沒事了。

路小堇不斷安撫自己，好半晌，人才稍稍緩了過來。

其實她的眼神依舊癲狂。

嘴角依舊帶著猙獰的笑。

但她自己沒有察覺到。

她覺得自己正常了，至少現(xiàn)在，她神志清晰了，不會再無意識地繼續(xù)剝蛇肉了，而且能感覺到自己肚子餓了，得吃東西了。

餓是種很微妙的感覺。

能一遍又一遍提醒她還活著。

路小堇坐在臺子上，從儲物袋里拿出牛屎餅和鍋，開始生火。

“呼——”

吹燃火折子，點燃牛屎餅，路小堇開始熬牛奶粥。

水牢里雖然沒有其他人，但也不會安靜得嚇人。

因為水里的動物，經(jīng)常會發(fā)出一些響動，但那些響動，只會讓人不安。

你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水里會有什么東西突然爬上來。

而此刻，火燃燒發(fā)出一些細碎的聲音時，卻會讓人感到安心。

在感覺到火的溫度時，路小堇才算是真正的重新活了過來。

溫熱的，如火焰跳動的，活著。

路小堇臉上猙獰的笑終于消失，平和下來。

她坐在地上，雙膝曲著，手臂放在膝上，頭半埋在胳膊里，火光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火上煨著粥，鍋里咕嚕咕嚕，奶香溢了出來。

“咕嚕咕�！�—”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路小堇回神，火已經(jīng)快熄了，鍋里冒著熱氣，牛奶粥已經(jīng)熬得很濃稠了。

路小堇用帕子包著鍋，倒進一個大瓷碗里，而后又往火里加牛屎餅，讓火繼續(xù)燒著。

火光會讓她產(chǎn)生安全感。

她靠在火堆旁，用勺子一點一點吃著粥。

滾燙的粥下肚，從喉嚨一直燙到胃里。

卻并不難受。

反而很舒服。

很快，一大碗粥就吃完了。

許是這碗粥緩解了精神上的痛苦，她竟感覺更餓了。

她瞥了一眼腥紅的蛇肉，又快速收回視線，從儲物袋里找出一只扶桑之前往她儲物袋里塞的烤雞，重新放到火上稍稍烤了一下。

一口下去，滿嘴爆油。

“唔！香！”

在路小堇啃烤雞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水里的頭發(fā)又浮了起來，很快又沉了下去。

吃飽喝足后，路小堇在四周堆滿了爆破符。

若有東西靠近，就會爆炸。

她裹著大氅，躺在火堆旁，閉上眼就昏睡了過去。

身上的傷，隨著她睡去，在慢慢痊愈。

*

次日，路小堇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傷已經(jīng)幾乎全好了。

這水有問題。

路小堇舀了一瓢水，仔細地查看后，發(fā)現(xiàn)那水里有藥香。

但與藥草無關(guān)。

而是水里的這些動物，本身就是藥。

像蠱一樣。

水位又開始漲了。

路小堇還是如昨天一樣，死死扒拉著牢門鐵欄。

她以為，昨天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遍了，今兒怎么著，都能比昨天更適應(yīng)。

但不是。

“啊——！”

痛！

依舊痛入骨髓。

依舊生不如死。

她的精神再次恍惚。

正是因為如此，她沒發(fā)現(xiàn)，那團頭發(fā)離她更近了些，又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