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陽城頭,殘陽如血。
霍去疾五指深深扣進城墻磚縫,青筋暴起的手背與斑駁的城墻融為一體。
城外十里連營,楚軍的玄色旌旗在暮色中連成一片翻滾的黑云,數(shù)百架投石機如猙獰的巨獸蹲伏在陣前。
“好一個楚寧!”
霍去疾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想不到楚軍居然趁機打了我軍一個措手不及!”
霍去疾皺眉道:“看來這次楚寧邀請陛下和大唐皇帝會面是陰謀,目的就是讓陛下帶著三萬禁軍前去樂陵!”
“想必此刻唐軍那邊也同樣遇到了楚軍的進攻,楚軍這是想趁著我軍不被之際發(fā)起決戰(zhàn)。”
霍去疾說完一拳砸在城墻的墻垛上,忿忿說道:“是本將大意了!”
他以為三皇會盟,楚軍不敢在這個時候開戰(zhàn),而他也不想在此刻節(jié)外生枝,只想等自己的皇帝陛下聯(lián)合大唐皇帝拿下楚寧!
沒想到,就是在這關(guān)鍵時候,楚軍居然發(fā)起了攻擊。
更為關(guān)鍵的是,楚軍為此戰(zhàn)做足了準(zhǔn)備,這次這么多投石機發(fā)射就是他沒想到的,若不是被這些投石機打懵了,他麾下將士也不會敗退的如此之快。
副將邱永望突然指著西北角:“護國公您看!”
只見煙塵中有數(shù)十輛蒙著油布的龐然大物正緩緩?fù)七M。
霍去疾瞳孔驟縮——那是楚軍新造的攻城塔,三層樓高的塔身包著浸過水的生牛皮,頂部隱約可見反射著冷光的弩炮。
“報——!”
渾身是血的斥候跌跪在地:“唐軍大營遭襲,張公瑾將軍退守五十里!”
霍去疾臉色陰沉:“看來他們是想趁著陛下和前來支援的三萬禁軍去了樂陵,想在此刻擊敗我軍!”
“哼,本將不會讓他們逞心如意!
“傳令下去,堅守不住!”
隨后,他轉(zhuǎn)身離去,他必須盡快將這邊的情況告訴皇帝劉掣。
而城外,韓興看著睢陽城,臉上浮現(xiàn)一抹玩味之色:“漢軍主力在此,那就死死咬住他們!”
“關(guān)云將軍,攻城器械準(zhǔn)備的如何了?”
關(guān)云瞇著眼睛,冷笑道:“韓將軍請放心,明天可全部就位!”
韓興微微頷首:“很好,傳令下去,明日攻城器械一到,立即攻城!”
“是!”
關(guān)云應(yīng)了一聲,下去安排。
而韓興也沒有閑著,他回營寫了一封信,命人用飛鴿傳書將此的情況告訴給在樂陵的楚寧。
睢陽城頭的烽煙尚未散盡,千里之外的長江水面已掀起驚濤駭浪。
冉冥站在福船三層甲板上,鐵甲映著朝陽泛出猩紅光芒,他粗壯的手指劃過江面蒸騰的霧氣,咧嘴露出森白牙齒:
“兒郎們!讓漢軍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戰(zhàn)船!”
長江北岸的漢軍水寨尚沉浸在晨霧中,哨塔上的士兵突然瞪大眼睛——江心竟憑空出現(xiàn)數(shù)十座移動的“城池”。
楚軍特制的福船高達五丈,船首包覆的鐵甲在霧氣中泛著冷光,三層甲板上密布著改良過的三弓床弩。
更可怕的是那些龜船,圓拱形的鐵甲外殼布滿尖刺,活像一群浮出水面的洪荒巨獸。
“敵襲!”凄厲的號角剛響起,楚軍旗艦上的赤色令旗已轟然劈落。
二十艘連環(huán)戰(zhàn)船突然從霧中沖出,鐵索相連的船體組成浮動城墻,甲板縫隙間伸出密密麻麻的拍桿。
漢軍都尉周渙還沒來得及組織防御,就見最前排的龜船突然加速,船首鐵錐“轟“地撞碎水寨木柵,飛濺的木屑中傳來楚軍震天的喊殺聲。
冉冥親自操舵撞向漢軍樓船,福船底部的撞角直接將對方船體撕開三丈長的裂口。
漢軍士兵像下餃子般落水時,楚軍水鬼已從特制的潛水艙躍出,手持分水峨眉刺在水底展開屠殺。
鮮血很快染紅江面,驚得魚群瘋狂躍出水面。
“放火龍出水!”冉冥的吼聲在江面回蕩。
福船頂層的投石機同時發(fā)射,卻不是尋常石彈——浸透猛火油的陶罐拖著火尾劃出弧線,在半空被床弩射出的火箭點燃,落地時化作數(shù)十團直徑三丈的火球。
漢軍旗艦“云夢“號瞬間被火海吞噬,主帆燃燒的碎布如血蝶紛飛。
更恐怖的是楚軍新式武器“水底龍王炮”。
潛伏在江底的死士將密封鐵罐固定在漢軍船底,引燃后產(chǎn)生的氣浪竟將整艘戰(zhàn)船抬離水面。
漢軍偏將趙成眼看著自己的座艦被攔腰炸斷,斷裂的龍骨像巨獸獠牙般刺穿甲板上的士兵。
“連環(huán)弩準(zhǔn)備!”冉冥抹了把臉上的血水。
三排楚軍弩手在龜殼般的盾陣后列隊,他們手持的連發(fā)弩機每次能射出十支透甲箭。
當(dāng)幸存的漢軍試圖組織反擊時,暴雨般的箭矢已將船舷釘成刺猬。
有個漢軍校尉舉著盾牌沖鋒,卻被三支弩箭接連穿透盾面,最后一箭直接貫穿咽喉。
眼見水寨將破,漢軍水師都督鄭渾親率三十艘艨艟做困獸之斗。
這些靈活的快船試圖貼近楚軍大船,卻見龜船外殼突然打開數(shù)十個方孔,伸出丈余長的拍桿。
隨著齒輪轉(zhuǎn)動的巨響,包鐵拍桿如巨蟒甩尾,將靠近的艨艟攔腰拍碎。
一艘漢軍戰(zhàn)船僥幸突入,士兵剛拋出鉤索,龜船頂蓋突然翻開,露出旋轉(zhuǎn)著的刀輪——這是工匠以水車為靈感設(shè)計的“絞肉輪”,瞬間將攀爬的漢軍削成肉塊。
冉冥見狀哈哈大笑,親自掄起兩把板斧跳幫作戰(zhàn)。
他魁梧的身軀在敵艦甲板上碾出血路,斧光閃過之處,漢軍的殘肢像收割后的麥稈般堆積。
有個漢軍勇士持矛刺來,卻被冉冥單手抓住矛桿,連人帶矛掄起來砸進江里。
當(dāng)正午的陽光刺破血霧時,江面已飄滿漢軍的旗幟殘片。
楚軍水鬼正在打撈戰(zhàn)利品,他們腰間掛著的不是首級,而是一只只割下來的右耳——這是冉冥立的規(guī)矩,說要串成項鏈獻給楚寧。
此戰(zhàn)漢軍三千七百人葬身魚腹,兩百余艘戰(zhàn)船僅剩七艘逃回上游,而楚軍不過折損五艘龜船,傷亡不足五百。
“痛快!”
冉冥站在繳獲的漢軍樓船上,一腳踢翻還在滲血的戰(zhàn)鼓:“給陛下報捷!就說長江水道已是我大楚囊中之物!”
他忽然瞥見江底有銀光閃動,竟是一尾鯉魚躍上甲板。
副將笑著說這是吉兆,冉冥卻一把抓住活魚塞進嘴里,獠牙撕開魚腹時含混道:
“傳令修整半日,明日沿江而上,直搗漢軍鄱陽大營!”
江水嗚咽東去,倒映著兩岸驚飛的群鳥。
這場水戰(zhàn)不僅摧毀了漢軍長江水師,更切斷了睢陽守軍的水路補給。
當(dāng)夜,長江沿岸三十里漁火盡熄,百姓傳言能看到江面有血色鬼火飄蕩——那是陣亡漢軍的冤魂在躲避楚軍水鬼的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