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東宮至金鑾殿
寅時三刻,東宮內外早已燈火通明。
楚寧身著玄色蟒袍,頭戴金冠,腰懸玉帶,在錦衣衛(wèi)的簇擁下踏出殿門。
“殿下,時辰到了!壁w羽躬身稟報,身后百名錦衣衛(wèi)肅立兩側,刀甲森然。
楚寧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檐下飄落的細雪。
“起駕——”
隨著內侍尖細的嗓音,十六名力士抬起金漆步輦,前后各有三十六名錦衣衛(wèi)開道,左右八名宮女執(zhí)金瓜、玉斧隨行。
隊伍浩浩蕩蕩穿過宮道,所過之處禁軍跪伏,雪地上只留下整齊的腳印。
金鑾殿前,文武百官早已列隊等候。
見太子儀仗到來,眾人齊刷刷跪拜: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楚寧穩(wěn)步登上玉階,在龍椅旁的特設座位上落座。
“眾卿平身!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殿中短暫寂靜后,禮部侍郎周延儒突然出列。
“殿下,微臣有事稟報。”
楚寧指尖輕叩扶手,目光淡淡掃過去:“說。”
周延儒深吸一口氣:“蝎族使者公孫翼求見,說是有重要之事需與殿下單獨一談。“
殿中頓時響起細微的議論聲。
楚寧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哦?”
隨即轉向戶部尚書劉守仁:“劉愛卿,今日早朝就由你和呂尚書主持!
不等眾人反應,他已起身離座。
“恭送太子殿下!”
百官跪拜聲中,楚寧的蟒袍掠過金磚地面,轉瞬消失在側門處。
偏殿內銀炭燒得正旺,楚寧慢條斯理地品著廬山云霧。
“宣蝎族使者公孫翼——”
隨著通傳,一個身高九尺的虬髯大漢闊步而入。
他身著狼皮大氅,腰間別著彎刀,每走一步都震得地磚輕顫。
“參見楚國太子殿下!”公孫翼抱拳行禮,聲如洪鐘。
楚寧抬手示意:“公孫將軍請坐,不知何事勞你一早入宮?”
公孫翼咧嘴一笑,露出鑲金的犬齒:“本將做了筆好買賣,三國答應賣我族三萬石糧食,條件是替他們傳句話。”
“哦?”楚寧放下茶盞,露出好奇神色。
“那三位大儒認栽了!
公孫翼湊近些:“他們承認答不上武秀寧和楚天的問題,想認輸,只求殿下別再讓那兩個孩子去驛館了。”
“竟有此事?”
楚寧突然提高聲調:“三位大儒學貫古今,怎會答不上孩童的問題?莫不是不想教吧?”
公孫翼剛要開口,楚寧已拍案而起:“趙羽!”
守在門外等候的趙羽應聲而入。
“今日你親自帶秀寧和楚天去寶庫,挑些上好的文房四寶、孤本典籍,給三位先生送去!
楚寧意味深長地笑道:“就說本宮體恤他們教導辛苦!
公孫翼瞪大眼睛:“殿下,這……”
“本宮還要上朝,將軍請便!背䦟幰汛蟛阶呦虻钔,蟒袍翻卷如烏云掠過。
公孫翼無奈,只能轉身離開。
辰時初,驛館內傳來瓷器碎裂聲。
“欺人太甚!”
裴琰智將茶盞摔得粉碎:“他這是要把我們活活耗死!”
崔高軒臉色鐵青:“明知我們要認輸,偏不讓認,那兩個小魔星再來幾日,老夫的胡子都要被揪光了!”
唯有司馬輝盯著窗外飄雪,突然冷笑:“好一招以退為進,送禮物?分明是告訴天下人,我們連孩子都教不了!
公孫翼煩躁地踱步:“糧食的事咱們已經簽了文書,你們可不能反悔!
他擔心這三個老家伙不認賬。
“放心!
司馬輝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們三人好歹都是大儒,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至于那兩個魔星,看來只能另想辦法了!
三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狠厲。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忽然,廳外傳來士兵的聲音:“大人,楚國來人了!”
這時,趙羽領著武秀寧和楚天踏入驛館。
身后四名禁軍捧著禮盒,漆木盒上雕著祥云紋,一看便是皇家御賜之物。
“三位先生,太子殿下念及諸位教導辛苦,特命我等送來薄禮。”
趙羽拱手,語氣恭敬,眼底卻藏著鋒芒。
裴琰智冷眼掃過禮盒,勉強擠出笑容:“太子殿下有心了。”
禁軍依次打開禮盒—。
第一盒,是上等徽墨與澄心堂紙,墨錠上描金繪著松鶴延年,紙張薄如蟬翼,在光下竟能透出紋理。
第二盒,是一套紫毫筆,筆桿以象牙雕成,筆鋒用雪山貂毛制成,柔韌異常,乃是楚國貢品。
第三盒,則是一冊《春秋公羊傳》的孤本,竹簡泛黃,邊角卻保存完好,顯然是宮廷珍藏。
崔高軒眼角微跳——這哪里是禮物?
分明是羞辱!
楚國太子明擺著在說:既然你們教不了孩子,不如多讀讀書!
司馬輝強壓怒火,正要開口婉拒,武秀寧卻已笑嘻嘻地湊上前:
“三位先生,既然之前的題目答不上來,不如我們換三題?”
不等回應,她已脆生生問道:“《文天論》有言‘天道至公,而人道有私’,請問‘私’字在此處作何解?”
“是‘偏私’之私,還是‘自利’之私?”
三位大儒頓時僵住。
這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暗藏機鋒——若答“偏私”,則與文天“人性本善”之說相悖。
若答“自利”,又違背儒家“克己復禮”之訓。
裴琰智額頭沁汗,崔高軒胡須微顫,司馬輝則死死盯著案上的禮盒,仿佛那竹簡上寫著答案。
楚天見狀,眨了眨眼,一臉天真地開口:“我的題目簡單些——若從楚國郢都出發(fā),沿沅水西行三百里,再折向北過蒼梧山,最終抵達何處?”
三位大儒再次沉默。
他們熟讀經史,卻對楚國地理一無所知,更不知蒼梧山后是蝎族領地還是百越部落。
武秀寧捂嘴輕笑:“沒關系,還有最后一題!
她歪著頭,故作思索狀:“《周禮》載‘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請問是哪六器?各自對應何方?”
司馬輝手中茶盞“咔”地裂開一道縫。
這問題看似考校經典,實則挖了個大坑——《周禮》記載的六器歷來有爭議,鄭玄注與賈公彥疏便各執(zhí)一詞,若答錯半點,立刻會被扣上“學問不精”的帽子。
驛館內落針可聞,唯聞三位大儒沉重的呼吸聲。
窗外風雪呼嘯,恰似他們凌亂的心緒。
他們,又被難住了。
這傳出去,他們將會名聲盡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