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烈日炙烤著青石街道,空氣中彌漫著燥熱與血腥交織的氣息。
楚寧的白馬騎兵如一道銀色洪流涌入城門,鐵蹄踏在石板路上,發(fā)出沉悶的轟鳴。
街道兩側的百姓紛紛避讓,低頭垂目,不敢直視這支殺氣凜然的軍隊。
城內眾人都知道楊興業(yè)遇刺,此次楚國太子回來,必定是為了處理此事!
發(fā)生如此大事,必定是有人要為此負責!
楚寧未著甲胄,只一襲玄色錦袍,腰間懸著一柄烏鞘長劍。
他面色冷峻,眸中似有寒冰凝結,徑直策馬穿過長街,直奔楊府。
楊府,內院寢房。
推開雕花木門,濃重的藥草味撲面而來。
屋內光線昏暗,唯有幾縷陽光透過窗欞,斑駁地灑在床榻上。
楊興業(yè)半倚在床頭,臉色蒼白如紙,唇上毫無血色。
他受傷的左肩纏著厚厚的白布,隱約還能看到滲出的暗紅。
聽到腳步聲,他勉強睜開眼,見是楚寧,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
“殿下……”
楚寧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沉聲道:“別動!
楊興業(yè)苦笑一聲,嗓音沙啞:“臣……失禮了!
楚寧在床榻旁坐下,目光掃過他的傷勢,眉頭緊鎖:“郎中呢?”
一旁的老郎中連忙上前,躬身道:“回殿下,楊大人的傷勢……不太樂觀!
“說清楚!背䦟幝曇衾滟
郎中擦了擦額頭的汗,低聲道:“肩胛骨被利劍貫穿,傷及筋脈,雖未損及心肺,但失血過多,元氣大傷!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楊大人至少需靜養(yǎng)兩月,方能下榻活動……”
“一個月足矣!睏钆d業(yè)忽然開口,聲音雖弱,卻透著固執(zhí)。
楚寧瞥了他一眼,沒有接話,只是揮了揮手:“退下吧!
郎中如蒙大赦,連忙躬身退出,順手帶上了房門。
屋內一時寂靜,唯有銅壺滴漏的滴水聲清晰可聞。
“殿下……”
楊興業(y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晉地政務堆積,臣雖受傷,但尚可……”
“晉地的事,你不必再管!
楚寧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本宮會另派人接手!
楊興業(yè)瞳孔一縮,手指猛地攥緊了被褥:“殿下!不可!”
楚寧冷冷看著他:“為何不可?”
“晉地民心未定,若因臣一人之傷而大動干戈,恐怕會激起民變!”
楊興業(yè)急切道,甚至因情緒激動而牽動傷口,臉色更加蒼白。
楚寧眸色深沉,緩緩道:“楊興業(yè),你以為本宮此次回來,只是為了看你養(yǎng)傷?”
楊興業(yè)心頭一顫。
“你是本宮的人!背䦟幰蛔忠活D:“動你,就是在打本宮的臉!
“殿下!”
楊興業(yè)掙扎著撐起身子,聲音近乎哀求。
“晉地舊族盤根錯節(jié),若貿然清洗,只會讓局勢更加混亂!臣懇請殿下……以大局為重!”
楚寧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聲:“大局?什么是大局?”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楊興業(yè),聲音低沉而危險:
“若今日不殺雞儆猴,明日就會有更多人覺得,刺殺我楚國的臣子無需付出代價!
楊興業(yè)渾身發(fā)冷。
他知道,楚寧已經動了殺心。
“殿下……”
他嗓音沙。骸爸辽佟埥o臣三日,待臣傷勢稍緩,必親自查明幕后主使,給殿下一個交代!”
楚寧轉過身,目光如刀鋒般銳利:“你怕本宮殺人太多?”
楊興業(yè)沒有回答,但眼中的懇求已經說明一切。
良久,楚寧緩緩吐出一口氣,語氣稍緩:“好,我給你三日!
楊興業(yè)如釋重負,緊繃的身體終于松懈下來,頹然倒回枕上。
楚寧走到榻邊,替他掖了掖被角,聲音罕見地柔和了幾分:
“好好養(yǎng)傷,別讓本宮失望!
說完,他轉身離去,玄色衣袍在門口一閃而逝。
房門關上的瞬間,楊興業(yè)閉上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件事若是無法給楚寧交代,晉陽城……必將血流成河。
與其讓楚寧親自動手,還不如他自己主動一些,說不定還能保下一些人。
晉國皇宮,御書房。
楚寧負手立于窗前,凝視著庭院中那株百年銀杏。
秋風未至,卻已有幾片黃葉飄零,在夕陽映照下宛如碎金。
“殿下!
賈羽輕叩門扉,手捧奏章躬身而入:“這是今日各地呈報的政務。”
楚寧頭也不回:“放著吧。”
賈羽將奏章置于案上,遲疑片刻道:“殿下要調云建業(yè)來晉陽之事...”
“怎么?”楚寧轉身,眉峰微挑。
“工部剛送來急報!
賈羽低聲道:“陛下陵擴建工程出了紕漏,地宮滲水,陛下震怒,已命云尚書親自督修!
楚寧眸光一冷:“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三日之前!
賈羽遞上一封密信:“陛下手諭,言明陵寢之事關乎國運,不得有失!
室內驟然寂靜。
案上燭火被窗外灌入的秋風吹得搖曳不定,在楚寧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
“好一個國運!
楚寧忽然輕笑,指尖輕叩案幾:“傳本宮令,擢升工部侍郎鄭垣為代尚書,全權負責陵修事宜!
賈羽一怔:“這...”
“云建業(yè)跟隨本宮這么多年!
楚寧語氣漸沉:“從并州一介太守到今日工部尚書,是時候該入閣了。”
賈羽會意,立即躬身:“臣這就去辦,只是...”
他稍作遲疑:“楊大人遇刺一事,是否要派人暗中查探?”
楚寧走回窗前,望著那片片飄落的銀杏葉:“給他三天!
“殿下是擔心...”
“他既想查,便讓他查!
楚寧語氣平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三日后若無結果,我自會處理!
賈羽深深一揖:“臣明白!
待賈羽退下,楚寧雙目一凝,露出一抹殺意。
這次動手的人時機選得很好,對方絕對不是一般人。
接下來他要全力對付大唐,魏國和漢朝,臨走前,他必須將晉地的毒瘤清除干凈!
窗外,最后一片銀杏葉打著旋兒落下。
楚寧忽然想起楊興業(yè)榻前那抹刺目的殷紅,眼神漸冷。
三日,是他給楊興業(yè)的期限。
也是給那些暗處之人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