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紅玉坊三樓的血沿著飛檐滴落,在地毯上暈開第八朵血花時,城防營的黑翎衛(wèi)終于撞開了玄鐵鎖鏈。
沈正青握著雁翎刀踏進(jìn)云鶴閣的瞬間,鎏金燈臺恰好爆開一朵燈花,將屏風(fēng)上銜劍玄鳥的影子投射在他蒼青官服上,宛如惡鬼附身。
“把紅玉坊所有人圈在東南角,歌舞姬全部卸了首飾關(guān)進(jìn)地窖。”
沈正青碾著指尖黏膩的血痂,這是成為城防營統(tǒng)領(lǐng)之后養(yǎng)成的習(xí)慣。
他蹲下身時,玄鐵護(hù)腕與李公子半截脊椎碰撞出金石之聲,那截斷骨上整整齊齊十八個孔洞,正對應(yīng)著趙國拷問叛徒的“玄鳥喙”刑具。
老媽子被拖來時,翡翠耳墜早不知掉在哪個血洼里。
她肥碩身軀壓碎了半塊琵琶殘片,突然尖叫著往后縮:“不關(guān)我的事,真的不關(guān)我的事。
沈正青靴尖挑起她下巴,露出脖頸處一抹淤青——正是趙國暗探慣用的“雀舌鎖喉”手法留下的月牙痕。
“你這胭脂……”
沈正青忽然拈起老媽子衣襟上的朱砂色粉末:“摻了趙地產(chǎn)的孔雀石粉吧?”
他的刀刃緩緩刮過對方顫抖的喉頭。
老媽子瞳孔驟縮,終于癱在地上交代:“那姑娘持著刑部的銅魚符...說是要給獨孤公子獻(xiàn)寶...
我……我見她長得頗有姿色,而且還給了老身這么多好處,心想若是她能得到獨孤公子的寵幸,我……我也能受到獨孤家的庇護(hù)。”
“哼!”沈正青冷哼一聲,知道對方是個貪財之人,轉(zhuǎn)身上樓。
沈正青的鹿皮靴踏過三樓回廊時,云鶴閣門扉上三道劍痕引起他的注意。
最上方那道劈斷了鎏金門楣的玄鳥浮雕,劍鋒入木三寸卻無半分震顫,必是左手持劍者凌空劈斬所致。
他單膝跪在血泊邊緣,兩指捻起一片染血的糖漬櫻桃。
借著琉璃燈細(xì)看,果肉纖維里嵌著幾絲銀光。
“來人,取磁石!
當(dāng)磁石吸起七根牛毛細(xì)針時,親衛(wèi)倒抽冷氣——這些浸泡過“鶴頂藍(lán)”的暗器,竟藏在獨孤燕最愛的甜食里。
沈正青用銀刀剖開雕花地板的縫隙,三枚變形的玉鈴鐺滾落而出,鈴舌上干涸的紫痕證實了毒霧來源。
“統(tǒng)領(lǐng),窗框有蹊蹺!
黑翎衛(wèi)舉著火折子湊近雕花木窗,沈正青用舌尖輕舔窗欞,咸腥味混著鐵銹味在口腔炸開。
他猛地扯開織錦窗紗,十二道玄鐵鏈竟是用人血澆筑在榫卯之間,血漬里還混著青金石粉末——這正是趙國宗室祭祀時涂抹神像的秘料。
老媽子被拖到波斯掛毯前時,沈正青正用麂皮擦拭一截斷指。
那指甲縫里的金絲與屏風(fēng)上的《韓熙載夜宴圖》用線如出一轍。
“你這金絲屏風(fēng)!”
他突然轉(zhuǎn)身盯著老媽子抽搐的眼角:“用的是趙國尚服局特供的錯金法吧?每三尺就要熔一枚金開元。”
染血的麂皮啪地甩在對方臉上,露出下面包裹的半枚帶牙印的金幣。
老媽子被嚇得癱軟在地上。
當(dāng)親衛(wèi)呈上從尸體后頸挖出的銀針時,沈正青突然將針尖刺入鸚鵡螺杯中的葡萄酒。
酒液沸騰著泛起藍(lán)沫,竟凝成一只振翅玄鳥。
“寒蟬的淬毒術(shù)!
他碾碎杯中結(jié)晶:“把后廚養(yǎng)信鴿的趙奴抓來,這種程度的‘鶴頂藍(lán)’需要每日用活人心血養(yǎng)毒!
寅時梆子響時,沈正青站在露臺逆推兇手行動路線。
他注意到飛檐第三塊筒瓦上的青苔有擦痕,而下方恰是周商存放乳香的庫房。
當(dāng)親衛(wèi)從香料堆里搜出帶血漬的素紗襌衣時,瓦當(dāng)縫隙里一縷銀絲在月光下閃動——那是寒蟬特制的天蠶索。
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切都是趙國余孽在作亂。
就連那老媽子都被趙國余孽收買,成為了對方的內(nèi)應(yīng)。
事關(guān)重大,沈正青不敢怠慢,立即下令:
“封鎖此地,沒有太子和本將的命令,誰都不能進(jìn)出!”
話畢,沈正青轉(zhuǎn)身離去。
隨后,街道上傳來急促馬蹄聲,朝皇宮方向而去。
三刻鐘之后。
東宮更漏指向寅時,楚寧手中的茶盞在聽到“玄鳥喙“三字時炸裂。
“如此說來,此事確定是趙國余孽所為,他們故意選擇在此刻作亂,就是想讓我朝為此分心,從而無法專心招兵一事?”
楚寧甩手將手中茶杯碎片丟開,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意。
沈正青頷首道:“恐怕是這樣,否則她們?yōu)楹我x在此刻動手?”
“雖然今晚宵禁給了她們動手的機(jī)會,但獨孤燕平時去紅玉坊的時間也很多,她想下手的機(jī)會也很多!
“趙國是最先被我朝滅國的,如今我朝擴(kuò)充實力,趙國余孽想要阻攔,這才不得不出手!
分析得有理有據(jù),楚寧看向他的眼神也露出幾分滿意之色。
雖然沈正青還很年輕,他將對方提拔上來的時候,朝中還有人說他任人唯親。
但從現(xiàn)在來看,這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讓沈正青成長了不少。
不過,年輕就是急躁,忽略了最重要的問題。
“你說得不錯,趙國余孽的目的或許是為了阻攔我朝招兵買馬!
楚寧淡然道:“不過,她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請?zhí)拥钕旅魇!”沈正青躬身低頭,虛心請教。
楚寧眼睛一瞇,閃過一抹冷色:“區(qū)區(qū)趙國余孽,若是背后沒有人支持,她們?nèi)绾卧谖页汲前l(fā)展勢力?”
“而且她們還瞞過了本宮的錦衣衛(wèi),這更加說明她們背后的人已經(jīng)滲透到了本宮的錦衣衛(wèi)當(dāng)中!
“否則,如此大的勢力在京都城內(nèi),本宮不可能不知道!
此言一出,沈正青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太子殿下懷疑是其他王朝暗中支持趙國余孽?”
“不錯!”
楚寧冷笑道:“能在本宮眼皮子底下干這種事,也就只有其他四大王朝了!
“此事牽扯到太傅的獨孫,還有其他一些官員的兒子,不容小覷,若是不查清楚,太傅和這些官員怕是無心為本宮辦事!”
“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一定要查清楚兇手和幕后指使者!
“是!”沈正青應(yīng)了一聲,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待沈正青出了東宮,楚寧這才揉了揉太陽穴,朝外喊道:
“來人啊,請?zhí)岛推渌麕孜划?dāng)然來一趟東宮!”
這些人的孫子,兒子被殺,作為太子,他必須要有所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