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甬道仿佛化作了一座無形的熔爐,三股足以撼動山岳的恐怖氣勢,正從對峙的三人身上瘋狂攀升、碰撞、擠壓!空氣在這沛然莫御的威壓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尖銳的呼嘯聲在石壁間來回激蕩。地面上的碎石塵埃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簌簌跳動,旋即被碾成更細的粉末。兩側堅硬如鐵、歷經(jīng)歲月侵蝕的古老石壁,此刻竟發(fā)出“咔咔”的細微碎裂聲,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wǎng)般迅速蔓延開來,整條甬道都在三人這不斷拔高的氣勢中劇烈震顫,仿佛隨時可能轟然崩塌!
令人心悸的是,三人手中的長劍,此刻竟都已歸入鞘中!
這絕非罷戰(zhàn)休兵的信號,恰恰相反,這是暴風雨降臨前最令人窒息的死寂!是決死一擊前,將全部精氣神灌注于劍道意志的終極蓄力!
劍術,乃武者入門之基。而登堂入室、窺得劍道堂奧的絕頂高手,早已超脫了招式的藩籬。他們所追求的,是那凌駕于劍招之上的無上之境——劍勢、劍意、劍氣!其中,劍勢尤為根本,它是一位劍客畢生修為、意志、乃至靈魂鋒芒的外在凝聚!是劍意與劍氣得以淋漓盡致發(fā)揮的基石!
高手相爭,生死往往系于一瞬!電光火石的交鋒,勝負便已塵埃落定。在那一剎那的碰撞中,誰的劍勢更為磅礴、更為凝練、更為銳不可當,誰便能搶占先機,甚至直接壓垮對手的精神與防御!這無形的“勢”之較量,其兇險與重要性,遠超尋常人想象的刀光劍影。從某種意義上說,當劍勢交鋒開始,勝利的天平便已然開始傾斜!
生與死,只在拔劍出鞘的那一剎那!
此刻,對峙的三人心中皆明鏡高懸,摒棄了一切繁復試探,目標明確無比——下一劍,便是終結!一劍,決生死!
嗜血組織的兩名黑袍殺手,周身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血腥與暴戾之氣。他們是真正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劍道修羅,手中之劍飲血無數(shù)。此刻全力催發(fā)劍勢,兩人宛如兩頭沉睡了千年、驟然被驚醒的太古兇獸!濃稠得化不開的兇戾殺氣,如同粘稠的血漿般從他們體內(nèi)洶涌而出,瞬間充斥了整條甬道。那氣息充滿了毀滅、瘋狂與無盡的怨毒,沉重得足以讓心智不堅者瞬間肝膽俱裂,窒息而亡!
他們的目光,不再是人類的瞳孔,更像是深淵中淬煉出的兩口絕世兇劍!幽幽寒芒在兜帽的陰影下閃爍不定,冰冷、殘忍、不帶絲毫情感,如同擇人而噬的毒蛇之瞳,死死鎖定著甬道中央的張凱楓。僅僅是這目光的凝視,便足以讓尋常高手心神失守,未戰(zhàn)先潰!
然而,身處這前后夾擊、如同血海怒濤般兇戾劍勢中心的張凱楓,卻宛如風暴眼中最寧靜的磐石!
他身形挺拔如孤峰,淵渟岳峙,任憑那足以撕裂鋼鐵的恐怖氣勢如驚濤駭浪般拍打沖擊,自身凝聚的劍勢非但沒有絲毫潰散之象,反而在對方帶來的巨大壓力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玄鐵,正經(jīng)歷著一場驚人的蛻變!
那股源自他靈魂深處、蘊含著毀滅與新生意境的獨特劍勢,非但沒有屈服,反而在這雙重的、令人窒息的壓迫下,爆發(fā)出更加強韌、更加不屈的鋒芒!它非但沒有被壓垮,反而如同逆流而上的神劍,借勢而起,在毀滅性的重壓之下,被反復捶打、淬煉!
短短數(shù)息之間,張凱楓的劍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愈發(fā)凝練!原本磅礴浩瀚的氣息,此刻被壓縮到了極致,如同億萬道無形的劍絲緊密纏繞、編織,最終化作一柄雖未出鞘、卻已光寒九州的絕世神鋒!其銳利、其沉重、其蘊含的寂滅之意,比之前更勝數(shù)倍!這柄無形的“勢”之劍,直指兩名殺手,鋒芒所向,連空氣都被無聲地切割開來!
“不好!”左側那名氣息更為深沉的黑袍老者,兜帽下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渾濁的老眼中爆射出驚駭欲絕的厲芒!“他……他竟在借你我二人的劍勢磨礪己身!他在淬煉他的劍勢!快!不能讓他功成圓滿!”他活了漫長歲月,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生死搏殺,瞬間便洞悉了張凱楓那看似被動承受下的真正意圖!這年輕人竟膽大包天到將他們這兩位兇名赫赫的嗜血核心長老,當成了磨刀石!此等心性,此等手段,簡直聞所未聞!
“什么?!豎子安敢如此!”右側的黑袍老者聞言,更是驚怒交加,一股被徹底羞辱的狂怒之火瞬間沖垮了理智!他們縱橫江湖數(shù)十載,兇名可止小兒夜啼,何曾受過這等輕視?竟被一個后輩晚生當作淬煉鋒芒的工具?!“殺!必須立刻殺了他!”暴怒的嘶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帶著無盡的殺機與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懼。他體內(nèi)的兇戾劍勢隨著怒火徹底失控,如同掙脫鎖鏈的瘋魔,轟然暴漲!
“殺!”
“死!”
兩聲飽含無盡殺意的厲嘯,如同地獄惡鬼的咆哮,幾乎在同一時間撕裂了甬道中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氣氛!
兩名黑袍殺手,心意相通,再無半分保留!積蓄到頂點的兇戾劍勢,如同兩頭被徹底激怒、掙脫樊籠的血色兇獸,裹挾著毀滅一切的意志,轟然爆發(fā)!肉眼可見的血紅色氣浪,混合著實質(zhì)般的殺氣,形成兩股狂暴的毀滅洪流,一左一右,帶著碾壓一切的恐怖威能,朝著甬道中央的張凱楓狂猛沖撞而去!所過之處,地面被犁開深深的溝壑,兩側石壁上的裂紋瘋狂蔓延,碎石如雨般崩落!整個甬道仿佛變成了一條即將被狂暴能量撐爆的死亡通道!
而此刻,身處毀滅風暴核心的張凱楓,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漠然到極致的弧度。
這弧度中,沒有輕蔑,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近乎絕對的冷靜,以及……一絲終于得遇磨刀石的、純粹的期待!
自天斷山脈問劍成功,登臨劍道新高峰以來,他便如同新鑄的神兵,鋒芒絕世,卻尚未經(jīng)歷真正能與之匹敵的對手的砥礪與淬火。眼前的這兩名嗜血組織的核心長老,兇名昭著,劍勢兇戾霸道,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最完美的試劍石!
就在那兩股血色兇獸般的劍勢洪流即將將他徹底吞噬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錚——!
一聲清越悠長、穿金裂石的劍鳴率先響起,如同九天龍吟,瞬間壓過了甬道內(nèi)所有的轟鳴與殺音!這是張凱楓腰間長劍出鞘的前奏!
緊接著——
錚!錚!
兩道更為短促、卻同樣蘊含著無匹鋒銳的劍鳴幾乎不分先后地炸響!那是兩名嗜血殺手的長劍,帶著必殺的意志,悍然離鞘!
三道劍鳴,如同三道宣告終結的神諭,在狹窄的甬道內(nèi)轟然碰撞、疊加!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凝固。
下一瞬——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璀璨、其純粹的白光,驟然在甬道中央爆發(fā)開來!
這白光并非尋常的光芒,它更像是億萬道凝練到極致的毀滅劍氣在剎那間匯聚、綻放!它吞噬了一切色彩,覆蓋了所有景象,甚至掩蓋了聲音!整個甬道,乃至甬道之外的世界,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被這純粹的“白”所淹沒!這白光蘊含著一種寂滅萬物的恐怖意境,仿佛連空間本身都被其切割、凈化!
光芒來得快,去得更快!
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瞬間抹去,刺目的白光驟然消失,甬道內(nèi)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煙塵彌漫,碎石落地的噼啪聲。
張凱楓的身影,重新顯現(xiàn)。
他依舊站在原地,姿勢似乎從未改變過。只是此刻,他手中的長劍,已然平靜地歸入鞘中。劍柄與劍鞘相合,發(fā)出最后一聲輕微而沉穩(wěn)的“咔嗒”輕響,仿佛為這場短暫而驚心動魄的對決,畫上了最終的休止符。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后的結果,仿佛一切早已了然于胸。深邃的眼眸平靜無波,邁開腳步,踏過滿地的碎石與塵埃,徑直朝著甬道更深處的黑暗走去。步履從容,衣袂微揚,仿佛剛才那驚世一擊,對他而言不過拂去衣上微塵般尋常。
在他身后,左右兩側的石壁之上,赫然鑲嵌著兩道扭曲的人形深坑!
正是那兩名兇威滔天的嗜血組織黑袍殺手!
他們手中的長劍,并非碎裂,而是從中整齊地斷為兩截!斷口平滑如鏡,閃爍著詭異的寒光,半截劍身無力地垂落在地,半截還握在他們已然僵硬的手中。
兩人如同兩幅被強行按進石壁的壁畫,姿勢怪異,一動不動。他們的黑袍依舊籠罩全身,但兜帽下,兩張蒼老扭曲的面孔上,凝固著極致的驚駭、茫然與深入骨髓的不甘!
詭異的是,他們露在衣袍外的身體,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傷痕!皮膚完好無損,連一道細微的劃痕都未曾留下!
然而,在他們僵硬的軀殼之內(nèi),卻正發(fā)生著比千刀萬剮更為恐怖的景象!
一股無法形容的、蘊含著極致毀滅與寂滅氣息的恐怖劍意,如同億萬條擁有生命的毒蛇,在他們體內(nèi)瘋狂流竄、肆虐!這劍意無視血肉的阻隔,直接滲透進他們的五臟六腑、奇經(jīng)八脈、乃至每一寸骨髓深處!它們所過之處,生機被無情地湮滅,堅韌的經(jīng)脈如同枯草般寸寸斷裂,強大的內(nèi)臟被無形的力量撕扯、切割、化為齏粉!
“噗!”
“呃啊……”
兩聲微弱的、如同破敗風箱般的呻吟幾乎同時響起。兩人身體猛地一顫,粘稠的、混雜著內(nèi)臟碎塊的黑紅色血液,如同噴泉般從他們口中狂涌而出,濺落在身前的地面和冰冷的石壁上,散發(fā)出濃烈的腥氣。
他們拼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意志想要調(diào)動內(nèi)力鎮(zhèn)壓這體內(nèi)肆虐的毀滅風暴,然而那劍意太過霸道,太過凌厲,如同附骨之疽,瞬間便摧毀了他們所有的抵抗之力。經(jīng)脈寸斷,丹田破碎,連凝聚一絲內(nèi)息都成了奢望。
那深入骨髓、撕裂靈魂的痛苦,以及功敗垂成、被后輩一劍秒殺的滔天屈辱與不甘,化作了最后一聲無聲的咆哮,凝固在他們圓睜的、失去所有神采的瞳孔深處。
隨即,兩顆頭顱無力地垂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