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草原上信仰很亂。
何煦向上方坐著的人鞠躬,此人一臉福相,看起來和藹,但他不敢有一絲輕視,塔塔爾人幾乎被殺絕,草原上才血流成河,他都沒有忘記。
“見過大漢!彼f的是蒙古語。
鐵木真點點頭,周圍的目光實質(zhì)性壓向他,這些目光中蘊含的殺起,足令人膽寒,不過他還是努力站直身體。
“聽說你想和我們做生意!辫F木真問。
“不錯。”何煦點頭,在他面前的人剛剛才草原上掀起血雨腥風,整個草原心有余悸,他其實心跳加速,緊張得肌肉抖動,但表面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拔矣猩虾玫墓,箭矢,刀矛!
“你們的刀和我們不一樣,使不來!闭驹诳珊股砗蟮哪救A黎首先開口。
何煦接上,“但我們還有鐵矛頭,弓弩,箭矢,而且刀就是鐵,如果大汗想,大可融了再鑄,草原上的鐵可不多!
“你嘲笑我們。”鐵木真道:“不過這時事實,我們不需要景國的鐵,也不需要你們的弓弩,刀槍,我們可以去搶奪,去占有其它部族的,靠著武力獲得才是榮耀!
何煦語塞,這確實是草原的邏輯,他回景國久了,忘了這點,不過…想起晉王的托付重視,他咬咬牙,面不改色道:“大汗有大汗的道理,確實沒錯,但我也有我的道理,我們手中一大批兵器總是要賣的,如果大汗不要,自然有其它部族會要。
我之所找上大汗,是覺得乞顏部在草原諸部中最有前景,可以做長久生意,現(xiàn)在看來我們只好與其它部族做生意了,告辭!
他說著轉(zhuǎn)身就要走。
“慢著!”
鐵木真開口叫住他,何煦回頭,看到他眼中閃爍的寒光,“如果是你說的那樣,我就不能放你離開,就算殺了你也好!
“大汗不怕景國的報復嗎?”何煦心頭狂跳,挺直身板問。
結果大帳中的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好一會兒,笑聲才結束,右邊的一個人高馬大的大將笑道:“景國,景國離我們數(shù)千里,中間還隔著夏國,金國,南方來的不過是些景國商旅,景國報復?簡直天大的笑話!
他的話引來哄堂大笑,站在鐵木真身后的大漢接著說:“如果他們敢來,就讓他們試試草原上的彎刀和神箭!
大帳中笑得更加得意了,鐵木真也笑起來,隨后他抬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景國確實有厲害的地方,那些無所不能的,手比女人更靈活,能夠打造兵器,建造攻城器械,把各種石頭雕琢成各種漂亮商品的能工巧匠,除此之外呢,我們?yōu)槭裁匆ε戮皣!?br>
何煦心提到嗓子眼,腦子飛速轉(zhuǎn)動,他直視上方的鐵木真,“即便如此,大汗這次打敗了塔塔爾人,可你是幫金國人打仗的,早被其它部族視為草原上的叛徒,他們遲早會對付大汗的。
反正這些東西都會流入草原,如果不是在這,就是其它部族!”
“如果我殺了你就不會有后患!辫F木真冷冷道。
“殺了我,依舊會有人北上,我們景國想用鐵換馬,如果不能跟乞顏部換,就是跟其它部族,任何將來可能是大汗敵人的部族,草原上那么多部族,與誰交易都是一樣!焙戊憬z毫不退縮。
“你威脅我!”
“并不是威脅,只是在商言商,生意講究你情我愿,我只是告訴大汗這對我們雙方的好處,如果大汗不同意,我們將與其它部族交易,找上乞顏部之是為了長久交易的穩(wěn)定!眱扇藢σ,大帳中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
何煦幾乎要窒息,額頭都是細密汗珠,緊捏著的手心被汗水濕透,后背都是汗水,對方只要隨便一句話,他就可能死在這,全力強撐著站直身體。
鐵木真緩緩站起來,福相的臉上毫無表情,他看著何煦,何煦也看著他,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你是個人才,但草原上也沒有多少戰(zhàn)馬。”鐵木真讓步了。
“不一定是戰(zhàn)馬,馱馬也可以!焙戊愕,王爺向他交待過,新軍缺的不只是戰(zhàn)馬,只要能夠馱負物資的馬匹就可以。
“馱馬…”鐵木真點頭。
何昭松了口氣,但他知道,更加艱難的談判還在后面。
“你先去休息,還有你帶來的隨從我都會安排他們住下,等回到乞顏部,我們在鄭重商議這次交易!辫F木真道。
“大汗?”有人不解的看向他,“這個漢人…他無理的頂撞了大汗,有損大汗的威嚴,怎么能這樣放過他!”鐵木真大兒子術赤站起來說話。
鐵木真擺擺手:“他說得有道理,對我們有好處,我們需需要鐵,在我們手中,好過在敵人手里,忘記上次十三部聯(lián)合攻打我們的時候死了多少兄弟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安靜下來,他們沒有敗,但無力對抗十三個部落的聯(lián)軍,很多被俘虜?shù)男值鼙宦?lián)軍首領放在鍋里活活煮死,當時他們就遠遠看著。
“這種事情絕不能在發(fā)生,必須早做準備!”鐵木真沉聲說,他的話里充滿殺起。
…
北方往南,草原上不平靜,金國也不是風平浪靜。
連續(xù)南征北戰(zhàn)十幾年,從遼東一路打來的金國主力大軍開始南撤,許多人已是兩鬢斑白,十幾年,先是女真各部內(nèi)戰(zhàn),再到攻打遼國,打草原人,到如今已經(jīng)把黑發(fā)人熬成白發(fā)人。
雖然年后北方天氣依舊苦寒,但回家的喜悅讓所有人士氣高漲,延綿的大軍一路向南開,前前軍往后看去,連綿好幾個山頭都是人影。
統(tǒng)帥完顏宗弼早在年前就被一道從上京來的圣旨調(diào)回。
大家并不覺得奇怪,畢竟完顏宗弼是當今皇上的皇叔,召他回京一家人過年也是理所當然。
但奇怪的在于自此之后,大軍就沒有收到宮中的調(diào)令,直到年后,才有圣旨召回大軍。
起初士兵們十分不滿,因為大過年的,他們卻在北方不得回家。
但隨著圣旨一到,想到此次回去之后就能休息,和家人團聚,很多人便又不再抱怨了,因為只是遼王完顏宗弼答應他們的,打完這一仗,就可以回家。
浩浩蕩蕩的大軍繼續(xù)向南,天空逐漸放晴轉(zhuǎn)暖,只是他們并不知道,在上京,一場政治風暴已經(jīng)席卷他們的統(tǒng)帥。
上京,完顏宗弼神色萎靡,手里提著酒壺,靜靜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著后方門板。
門外,人影綽綽,燈火明亮,他是出不去的。
完顏宗弼披頭桑發(fā),目光呆滯,如失去魂魄一般,他從未想過事情會這樣…
他本抱著對金國的期盼從北方回來,他準備向劉旭道歉,向他討教,為大金國好好謀求未來。
一路上他沒有多疑,沒有懷疑為什么皇上只叫了身邊的兩個人去秘傳圣旨,然后帶他回來,也沒多想為何他們要天黑后入上京城。
他只以為自己侄兒想自己,盼著自己回京,所以才急匆匆下旨,讓他一個人回京。
可他萬萬沒想到,才到京城,他就聽說皇上把自己的侄女他的姐姐完顏歌嫁給了烏林族的老頭。
完顏宗弼當時就暴怒了,完顏盈歌是他最疼愛的侄女,在遼東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年紀輕輕怎么能嫁給烏林族的老頭!
他顧不得三七二十一就沖進朝中去找自己侄兒,當今皇上,進宮前他被收了配刀,進宮后他還沒開口,等待的就是皇上的身邊的帶刀宿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