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猜測皆有之,但有一點不變,那就是這個以前只是傳說中的景國王爺,如今離他們大金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
…
“你就這么自信?”大帳里,魏雨白一邊替他寫信,一邊道。
在家里都是阿嬌代他寫的,因為他那點水平寫出來的東西不入眼,現(xiàn)在則是他口述,魏雨白代寫,寫的是北方戰(zhàn)場的詳細戰(zhàn)報,這些是寫給皇上好論功行賞的。
對于李壞而言,他如今想要的是那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要戰(zhàn)功也無濟于事,無非炫耀炫耀。所以他盡量推給狄至,嚴申,魏雨白等人。
只有盡快讓自己身邊的人上位,在朝堂中他才有親信,才有左膀右臂,才能立于不敗之地,這就是為何一朝天子一朝臣。
“八成把握的事,當然可以自信。”李壞笑道,他說的是要耶律雅里的事。
他為何如此自信呢,因為有后手啊。
他北上之后,一直在接收王府情報局的信,大概每過七到十天一封,沒有間斷。
這些信是王府大江南北各地的分部從各種商人口中的收集到的情報,經(jīng)方新整理挑選,理出其中精要,然后不間斷給他送來的,這里面就有他要挾金國的最大王牌。
李壞慢慢發(fā)現(xiàn),嚴昆果然沒走眼,方新此人很有大局觀,或者說看問題眼界很高,不拘泥于雞毛蒜皮,這本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書生身上。
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所以腐乳書呆子一般沒什么大局觀,看來這方新說不定還有自己的獨特經(jīng)歷。
這些李壞自然不去過問,關鍵在于如此他就能從眾多繁瑣情報中抓住那些最重要的,有用的。
上次他來的書信中著重指出,最近一月以來,河東路,秦鳳路一帶本來已穩(wěn)定下來的糧價開始飛漲,大量商人抓著這個商機從京西路一帶運糧北上。
所以方新給推測說,是因當初金人在大同府一怒之下屠城,沒有了人口勞力,糧食牛羊無人照管,如今入秋,收成大減,金國西京道一帶很有可能已經(jīng)鬧饑荒了。
而且饑荒很廣,導致西北一帶糧食紛紛暴漲。
還指出金國剛定天下,根基不穩(wěn),鬧出這種事金主完顏皇帝肯定十分著急,所以大量從周邊地界買入糧食賑災。
主要就在景國西北一帶,以及西夏,因為這些地方靠近西京道?伤珱]想這時西夏莫名其妙自己打起內(nèi)戰(zhàn)來,導致邊陲之地糧價又漲一次。
方新給他的建議是,如果此時下令禁止商人們賣糧食給金國,或者直接在這一帶設立關卡,嚴查糧食買賣出入,金國國內(nèi)必然大亂,能大大削弱金國。
李壞看完也十分感慨,這方新想得真遠。
他不知道金國西南部有沒有鬧饑荒,但方新的分析是靠得住的,大同府一帶確實被金人屠戮,加之正好趕上秋收之前,鬧饑荒是很可能的。
而且金國打遼國,全面戰(zhàn)爭到如今已持續(xù)三年,雖然比起很多古代戰(zhàn)爭并不算長,但損耗肯定也非常大。
古代的戰(zhàn)爭因為后勤補給,作戰(zhàn)方式等等限制,戰(zhàn)爭是十分漫長的。
蒙古和西夏戰(zhàn)爭打了二十多年,和宋朝的戰(zhàn)爭更是打了接近五十年,這種漫長的戰(zhàn)爭周期,意味著可能有幾代人從懂事起,他們所經(jīng)歷的,關注的,全都是戰(zhàn)爭,為戰(zhàn)爭而生,為戰(zhàn)爭而死。
這是非常殘酷的,也意味著對生產(chǎn)力的嚴重破壞。
說起被戰(zhàn)爭拖垮,很多人首先想到到處打仗的漢朝,兩漢期間,真的是到了幾天不打仗渾身不舒服的地步。
可其實遠遠不只漢朝,被戰(zhàn)爭拖垮的王國數(shù)不勝數(shù)。戰(zhàn)爭對生產(chǎn)力的破壞十分強大的,不只是死人,還是一種惡性循環(huán),哪怕起初看起來靠著劫掠能夠維持一時繁盛,時間一長都會深陷旋渦。
而金國如今已經(jīng)開始了,特別在西京道大同府一帶,因為攻城死傷慘重發(fā)泄出來的怒火,這時也開始招致惡果。
一旦完顏烏骨乃無法妥善處理,說不定就要鬧出各種起義軍。
這時金國才剛建立,完顏氏族才登基,根基不穩(wěn),完顏烏骨乃是很著急的。
金國看似兵鋒最盛,威懾四方,高麗、蒙古、夏國紛紛表示臣服,可在這時強弩之末,最虛弱的時候。要等個一兩年,等其恢復元氣,大金國就又是一年前氣吞萬里如虎的大金國了。
按理說,現(xiàn)在是對付金國的最好時機,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惜景國也不咋地。
北方一戰(zhàn),雖然最后新軍取得勝利,但在此之前,中路軍,西路軍已經(jīng)被耶律大石打得落花流水,死傷,逃跑的兵員前前后后算起來至少有七八萬數(shù),甚至更多。
因為光是當初出兵超過五萬人武烈軍,回京的時候只剩不滿萬人…其中有些戰(zhàn)死,大部是臨陣脫逃后不敢回營。
這些人失蹤死亡可不只是七八萬人那么簡單,背后牽扯眾多家庭,社會動蕩是不可避免的,加上量草輜重各種損失,其實已經(jīng)動了國本。
這場大戰(zhàn)之所以能夠發(fā)動,本就是靠著他去年在江州一代搜刮豪強、官員等弄出來的百萬兩銀子,到兩路大軍一敗,基本敗光了。
新軍出兵,皇上確實給他撥了一筆錢,但遠遠不夠支撐,大部分軍費是從王府出的,十二艘大船,眾多糧草輜重,子彈、炮彈、火藥等等,最重要的是十二艘大船離開后王府生意的損失。
這些加起來絕對也是百萬兩之巨!
這就是戰(zhàn)爭,燒錢的戰(zhàn)爭,金國打了三年才到強弩之末,需要休整,是因為他們連戰(zhàn)連捷,而且一路凱歌,攻城略地,可以用遼國城池中的資源儲備填補空缺。
但戰(zhàn)爭就意味著破壞生產(chǎn),大量生產(chǎn)力來源都去打仗損耗,各種資源從哪里來?必然是個惡性循環(huán),掠奪來的資源只是暫時減慢這種循環(huán)。
所以當遼國各城儲備消耗得差不多又沒有新的資源可以補給進來時,金國士兵就算再猛也不能接著打了,再打等于自取滅亡。
這點完顏烏骨乃想必是懂的,所以他在金國兵鋒最盛的時候休兵了。
由此來看,李壞心里也十分警惕,完顏烏骨乃不愧一代雄主,遼國打不過他是有原因的。
反觀景國,別說燕山府(遼南京)早就是孤城,大量遼軍被金國壓縮在接近兩年,早沒有什么盈余的資源儲備給景軍補充不說,起初還接連大敗,人力物力損失眾多。
拿下燕山府后,府庫里基本就是空的。
這樣一來,景國這場戰(zhàn)爭看似勝利,其實付出非常多的資源,如果不是王府出錢出資,直接接管后續(xù)戰(zhàn)爭,這時候國庫可能欠銀百萬兩了!
沒錢怎么辦?加重稅收,盤剝百姓!然后百姓不滿,義軍四起,就會陷入內(nèi)外交困的糟糕局面。
如果不是王府,景國已經(jīng)差點掉入這種深淵。
所以金國是,景國也是強弩之末,就算想對金國做點什么也是有心無力。
這種時候,李壞不可能阻止商人與金國貿(mào)易,若是景國強盛之時,沒有之前中軍和西軍之敗,那他肯定下令在邊境設立關卡,阻止這些貿(mào)易。
商人們損失就損失吧,反正景國財大氣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拖死金國,可現(xiàn)在情況是景國也好不到哪里去,社會開始動蕩,朝廷財政就要虧空,正是需要貿(mào)易盤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