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魏興平自己其實也不明白,大帥的做法是對是錯。
他騎馬往營地西面趕,到營地之后招呼眾人趕快準(zhǔn)備,喂好馬料,披掛甲胄,帶好長矛,刀斧,還用短弓。
大約兩刻鐘后,五百精銳騎兵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魏興平上馬,帶著眾人沿著大營西側(cè)的柵欄開始繞道前門,眾多士兵正在拔起大營,拒馬,擋板,柵欄,一樣不少。
有些東西,能保證大軍駐扎時也可以抵御大部隊的攻擊,足見楊大帥的謹(jǐn)慎小心。
離大軍開拔還有一個多時辰,所以此時還沒到最忙碌的時候,魏興平帶人從大營西側(cè)走道,繞到正門。
遠(yuǎn)處一里外是山腳茂密樹林,靠近大營一側(cè)的樹木已經(jīng)被砍了作為柴火,根據(jù)當(dāng)?shù)孬C戶的說法,穿過這片樹林,爬上山就能看見北面的南京城,翻過山,就到南京城外了,普通人走只有一天到晚的腳程,大軍行進慢些,需要兩天左右。
大營身后是一個山谷,大軍進出走谷底,谷底寬窄一直變化,但一直保持在三五丈寬之間。
昨晚本來大軍沒法出谷,但楊大帥不放心,一直讓軍士們堅持到出谷再扎營,因為山谷中扎營,陣線會拉得太長,首尾不能呼應(yīng),楊大帥不放心。
所以昨夜士兵們一直到后半夜才得以入睡,所以今天晚一時辰開拔。
魏興平和守門的士兵笑著打過招呼,對方早就熟悉,為他打開營地大門,拖開門外拒馬。
魏興平正準(zhǔn)備帶人出去,見到遠(yuǎn)處正有一隊人沖出樹林,向著大營方向跑來。
敵襲!
他的第一反應(yīng)如此,連忙退回來,命令眾人關(guān)上營地大門,設(shè)好拒馬,弓弩手準(zhǔn)備,登上兩邊木質(zhì)的哨樓,一時間,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魏興平也爬上高處,盯著遠(yuǎn)處沖過來的人群,慢慢的他皺起眉頭,來著不像敵襲,一來隊形散亂,有人在前,有人落后,二來很多人手中都沒拿東西。
隨著人影越來越近,魏興平也呆住了,這幾百人十分狼狽,衣著襤褸臟亂,像是幾天沒吃東西的乞丐,很快他認(rèn)出了前面騎馬的其中一人,楊虎!
和他一輩,但比他大幾歲,山西楊家和他們魏家是世交,來往密切,所以他一下就認(rèn)出前面的楊虎。
“楊虎哥!怎么回事?”對面才靠近,他就急忙問。
楊虎狼狽道:“遼軍大部數(shù)萬人襲城,南京城被攻破,我們守不住,只得拼命逃了回來,快開門放我們進去!”
魏興平心中一驚,這不是個好消息,連忙就要去開門,卻被身邊的士兵拉住,小聲道:“將軍,先回報大帥為好!
被這么一提醒,他也瞬間反應(yīng)過來,軍中大小事都必須小心謹(jǐn)慎,他看了楊虎等人一眼:“你們暫且等著,我這就去通報大帥!
楊虎急了,破口大罵:“魏興平!我們被遼人追殺兩天,好不容易逃回來,你他媽的說什么狗屁話!快開門讓我們進去!”
門外眾人一臉焦急,但魏興平?jīng)]有理會,而是騎馬向中軍跑去,兵不厭詐,他不敢擅做主張。
當(dāng)他把這不好的消息帶給楊洪昭后,對方臉上并沒什么波動,似乎也沒多少失望,只是點點頭:“本帥去看看!彼矝]下令開門,而是準(zhǔn)備親自去看看再說。
魏興平反應(yīng)過來,是啊,對于郭藥師、楊虎、楊建業(yè)、童冠等人而言,奇襲南京是他們建功立業(yè)的機會,也是他們唯一要做好的任務(wù)。
可對于楊洪昭這個主帥而言,奇襲南京不過是眾多可行辦法中的一種,即便失敗,也不能影響戰(zhàn)場大局。
因為中路軍主力建在,等大軍趕到圍攻南京依舊不成問題,對于郭藥師等人,南京守不住是徹底的失敗,對于楊洪昭則無關(guān)緊要,只是方法又少了一種而已。
所以大帥才對此事沒表現(xiàn)多少失望,魏興平想著,跟在他身后,向營門那邊趕去。
樹林中,眾多馬匹靜靜吃著草,馬蹄上裹著厚厚的布,能讓馬蹄聲減小,有人爬在樹頂上,看著外面情況。
契丹鞍是天下最好的,能幫助遼國勇士更好的操控馬匹,所以只要上了馬,遼國勇士就能一往無前。
耶律大石靜靜等候著在樹下,他身后的樹上爬著斥候,不斷向他匯報著遠(yuǎn)處的情況。
“大王,他們還沒進去,景軍沒有開門!睒渖系某夂蛐÷暤。
耶律大石點點頭:“景國主帥很謹(jǐn)慎,繼續(xù)盯著!
他之所以不殺這些景國潰兵,而是將他們趕著往南逃,自己帶領(lǐng)的三千精銳騎兵始終跟隨在大約一兩里地外,為的就是現(xiàn)在這一刻,好不容易到如今,遼國生死存亡系于一戰(zhàn),他決不能出差錯。
“我還是不解,明明贏了,為什么要來找景國人拼命?看他們的大營,至少有五萬以上的人馬!彼磉叺氖捀傻溃辉敢鈿w不愿意,可蕭干還是跟著來了。
耶律大石回頭,認(rèn)真的向自己的老朋友,沉重?fù)u頭說:“沒贏,因為景國有數(shù)倍于我們的大軍。
奇襲南京不過是其中一種手段,失敗就失敗了,等到后續(xù)大軍到達,依舊可以把我們圍死在南京城,如果中路軍不夠,還有西路軍,東路軍!”
說著他拍拍蕭干的肩膀:“蕭大人,你們都是在設(shè)想和景國公平的對決,我們贏就是贏了,就像以前一樣,如往日大遼。
可現(xiàn)在沒有什么公平的對決!他們只要贏一次就算贏,哪怕輸一次也不用怕,可我們只要輸了就會一輸?shù)降祝?br>
我們必須看清,大遼已風(fēng)光不再,沒有當(dāng)年的機會了蕭大人。
我們固守,景國圍攻,本來就是景國能贏的另外一種方式!他們還有更多能贏的方式,可我們只有一種!”
他拔出腰間長刀指向南方:“跟他們拼命!景軍如果害怕,如果退卻,就是我們贏!
身邊的眾多將士聽完他的話,也隨他緩緩拔出彎刀,蕭干看他一眼,沒有反駁,而是拔出腰間的配劍。
一時間,整個樹林里殺氣騰騰,所有人都準(zhǔn)備好與景軍拼命!
上方斥候這時急忙道:“將軍,景軍開營門了,開營門了!”
旁邊將士就要按捺不住縱馬馳殺,被耶律大石伸手?jǐn)r住,他抬頭問斥候:“逃兵開始進門沒有?”
“還沒有,正在說話!
“再等等!币纱笫麛嗟,他無法看到樹林外的情景,只能腦子高速運轉(zhuǎn),不斷根據(jù)斥候回報推斷情況。
“進門了嗎?”
“沒有,還在說!”
“再等!”他高舉著手,一直沒放下。
“現(xiàn)在呢!”
“進了進了!”斥候也緊張萬分,著急的道。
“進去多少?”
“兩個…不是三個,打頭,打頭騎馬那三個進去了…”斥候說話開始結(jié)巴。
“將軍!”
“不急,再等!”耶律大石高舉的左手依舊沒有放下,右手緊緊握著刀。
“進去了,將軍開始進去了,進去十幾個了!”
“有沒有騎馬?”
“馬?”
“進去的人有沒有騎馬!”他大聲問。
“騎,騎馬,都騎著馬的…”斥候語氣有些慌亂。
“等騎馬的人進去完,走路的人開始進,你再告訴我。”耶律大石冷靜的下令。
“是!”樹上的斥候點頭。
不只是他,眾多將士也緊張不已,可耶律大石高舉的手一直沒有放下…
等待是煎熬,連聰明的馬兒察覺了緊張的氣憤,也輕聲打起響鼻,用前蹄刨土,樹林里一片寂靜,他們這些人如一張拉到滿月的長弓,緊繃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