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這一家三口,也不是沒腦子的。
早在多次燒菜失敗以后,馮家人就意識到這方子有問題了。
只是他們沒有證據(jù),又想著自己家從前沒少光顧百香樓,與那百香樓的掌柜也相識?傆X得,那童掌柜不會坑他們。
畢竟馮家當(dāng)年在錦州城,沒少做善事兒。于眾人而言,名聲兒還是不錯的。更何況,他們跟百香樓也沒仇。以前在錦州城時,做的更不是餐飲買賣,不存在搶生意的行為。
反而,他們家還是百香樓的大主顧。最風(fēng)光的時候,在百香樓那頭,他們是什么好話都聽說過。因此,馮家人實(shí)在想不出一個理由來,證明童掌柜會誆騙他們。
直到今日,當(dāng)他們聽完了許六月的這番話后,終是死心了。
他們是尋不出理由來證明百香樓誆騙了他們,但也實(shí)在尋不出理由,來證明這方子是真的。
再說了。
這兩張方子,粗粗一看倒沒什么。仔細(xì)研究,卻覺得粗糙得很。
一開始,馮家老爺跟馮家夫人還以為,這是百香樓那頭擔(dān)心自家兒子會將方子遺失,給其他人占了便宜,才故意將方子簡寫。后來仔細(xì)想想,真真是沒見過這樣賣方子的。
馮公子回想起自己去百香樓買方子的整個過程,再結(jié)合許六月的這一番中肯的話,臉色越發(fā)難看?聪蜃约腋改傅难凵,也充滿了愧疚。
“我雖然跟林大師傅沒什么交情,甚至能說得上不相識。但對于林大師傅的美名,卻也是聽說過的。他有著錦州城第一廚子的稱號,對下廚燒菜這事兒,也是出了名的認(rèn)真。
即便他口述了菜方子,讓身旁的人將菜方子記錄下來,那也絕對不會是一張如此粗糙的方子!
馮公子握緊了拳頭,語氣極為隱忍:“更何況,方才宗夫人也說了。林大師傅是一個十分實(shí)誠的人,在菜方子這件事情上應(yīng)當(dāng)不會出錯。旁人我信不過,可宗夫人,我卻是信的。
剛剛,我仔細(xì)在心里想了想我買方子時所發(fā)生的事兒,越想心里頭就越明白!”
馮公子說到此,便開始當(dāng)著馮老爺和馮夫人的面復(fù)盤:“我去百香樓買方子,連林大廚的面都沒見上。方子是百香樓的掌柜賣給我的,銀錢是那掌柜收的。就連方子上的字跡,也是那掌柜的。
縱使那掌柜當(dāng)著我的面去了一趟后廚,親口告訴我方子是林大師傅寫的。但從頭到尾,林大師傅這個人都沒出現(xiàn)過。所有的一切,都是百香樓的掌柜經(jīng)手。
倘若方子是真的,那咱們也便不必去追究方子究竟出自誰手。但如今,方子偏偏是假的!我花兩萬兩的銀子,買了兩張假的菜方子。那么這件事兒,咱們就得尋個說法了!
究竟是百香樓坑騙了我們,還是那百香樓的掌柜坑騙了我們?我一定得弄得一清二楚!”
言畢,馮公子便朝著自家父母道:“父親,母親!這件事兒,是兒子的錯。我這就拿著方子去一趟錦州城,找他們問個明白!”
“等等!”
馮家老爺瞧見素來文質(zhì)彬彬的兒子,現(xiàn)在竟如此沖動。
于是,連忙拍了拍桌子,道:“你給我站住!都多大的人了,怎的還如此沖動?你……你去討說法,討的哪門子說法?”
說罷,馮家老爺就道:“你可有證據(jù)證明,這方子是假的?”
“父親,宗夫人的話您不會不信吧?她都說了方子……”
“宗夫人的話,我自然相信。但是,你沒有證據(jù)!”
馮家老爺比起馮公子,倒是沉穩(wěn)得多。
哪怕他已經(jīng)有幾年病榻在床,不曾管過家里頭的買賣,但腦子卻拎得清楚著呢。
“你總不能跟別人說,你懷疑菜方子有假,是因?yàn)樽诜蛉说倪@一番話。莫說宗夫人不能當(dāng)人證,即便幫了我們,那你讓宗夫人如何自處?
你莫忘了,百香樓的菜方子是從宗夫人手中買的。宗夫人的家就在錦州城,與百香樓低頭不見抬頭見!你一個沖動,就讓宗夫人難做人,這不是咱們該做的!咱們一家已經(jīng)欠宗夫人很多恩情了,不能再往下添了!”
說罷,又道:“再者說……光靠著這兩張方子,咱們確實(shí)斗不過百香樓啊。先不說這假方子是出自童掌柜的手,還是百香樓東家的意思。咱們家現(xiàn)在不在錦州城,跟百香樓沒法比。
倘若人家說,這兩張方子不是他們給的,你該如何?倘若他們不承認(rèn),曾賣過方子給你,你又該如何?”
“我……”
馮公子被馮家老爺這么一說,倒是又坐了回來。
只是神色黯淡,極其無光:“我知道宗夫人對我們家有恩,我們自然不能……不能讓她為難。但……但難道我們就沒有法子,去討個公道嗎?兩萬兩銀子啊,難道就這樣打水漂了嗎?
咱們家從一無所有到背井離鄉(xiāng),再到東山再起,吃了多少的苦頭?這么多年來,存下這些銀錢不容易。兩萬兩,那能讓我們家脫一層皮!
我想過了!我不提宗夫人!我就要憑著這兩張方子去百香樓鬧一鬧。我便不信,他們給了我們假方子,還能有理了?”
言畢,馮公子又道:“再說了,我們手中不是還有一個協(xié)議嗎?當(dāng)初買菜方子時,百香樓那頭主動要求簽的協(xié)議,讓我們不要回錦州城跟他們搶生意。那個協(xié)議,就是最好的證明!
它能證明百香樓賣過方子給我。只要證明了這一點(diǎn)兒,那么接下來的事兒就好辦了!
“好辦?如何好辦?”
馮家老爺依舊不同意馮公子的做法,道:“你那張協(xié)議,我和你母親都看過了。簽是簽了,卻沒有蓋上百香樓的印章。沒有蓋上印章的協(xié)議,算什么協(xié)議?
倘若對方一口咬死,你的協(xié)議也是假的,你又該如何?錦州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我們的地盤了,但卻是百香樓的地盤。在別人的地盤上,你能跟他們斗多久?
而咱們家現(xiàn)如今……雖說比前幾年好過,但卻也是搖搖欲墜。如此的情況,又能支撐你去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