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六月才回到院子里坐下,便看見靈兒端著糖餅瓜子回來了。
再瞧瞧她那張氣嘟嘟的臉,就知曉這丫頭是心里頭不暢快。
于是,便笑著朝靈兒招了招手:“來,讓我先沾沾咱們工作室的喜氣兒!
靈兒一聽,連忙撒腿往許六月這頭跑。
還主動拿起了一塊用油紙包好的小桃酥,放到許六月手里:“六月姐姐,你吃這個,這個好吃!”
說罷,又小心翼翼看了看堂屋。見姚娘此時正埋頭繡東西呢,才壓低了聲音,道:“我剛剛吃了兩塊,可香了!
“好,那我就吃這個!
糖餅瓜子都是許六月買的。
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她還能不知道嗎?
只是見著靈兒那賊兮兮的模樣兒,覺得甚是可愛。
于是,便順手接過了那塊桃酥,道:“拿進去給她們分了吧,讓她們也歇歇。
這一天到晚盯著針線,莫把眼睛給熬壞了!
“好咯!
靈兒一掃方才的不快,連忙朝堂屋跑去。順便,還將許六月的意思,準確傳達給了每一個人。
大家伙兒心里頭感動,紛紛停下手里的活,象征性吃了幾口糖餅。
只是這幾口糖餅吃得,忒不是滋味兒。
特別是莫錦繡和姚娘。
那酥脆的餅子吃在嘴里,如同嚼蠟一般。
她們幾個人雖說一直在堂屋里做針線活,沒踏出院子半步?煞讲旁鹤油忸^的動靜不小,又豈能聽不到?
特別是田甜她娘,嗓門那叫一個大。她當眾唱衰工作室的那些話,眾人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再看看靈兒端回來的這些糖餅瓜子,也沒比端出去時少了多少。可見,大家伙兒對‘掃把星’這個身份,還是十分看重的。
說白了,就是覺得工作室里有兩個晦氣兒的人在,所以便連工作室開業(yè)的糖餅瓜子,都不敢抓了。
村子里的人,誰不是貪小便宜的?
對于不要銀錢就能得到的東西,素來都是秉持著一種不要白不要的觀念。
許六月是個大方的主兒。
她買回來的糖餅瓜子,那是鎮(zhèn)上都買不到的。若是換做往常,恐怕早就被瘋搶一空了吧?
可現(xiàn)如今……
“別多想,好好干活就是。”
方翠花不愧是村子里比較受晚輩歡迎的那一類人。她對周圍人事的觀察,從來都是細致入微的。
瞧見姚娘和莫錦繡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連忙開言安慰:“日子是咱們自己在過,又不是跟別人過,你們管人家說什么呢?
最主要的是東家信得過你們,不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你們即便不為自己,也得為了東家著想不是?
方才東家在外頭,可是將什么話都放出去了。你們兩個若真的不想讓東家丟臉,就打起精神來好好干活。
只要你們的活干得好,那么工作室就沒有不掙錢的道理!到時候啊,東家掙的銀錢多了,你們拿的工錢也多了。”
方翠花說著,又拍了拍莫錦繡的手,道:“這幾個嬸子嫂子們是剛來上工,還沒拿過工作室的工錢呢,所以不知道這工作室的工錢拿起來,是多么爽快的一件事兒。
但是錦繡啊,你是拿過的!東家每次都是幾兩銀子幾兩銀子的給你,你拿著那些銀子,是不是覺得生活都有奔頭了?
到時候啊,大家伙兒都一樣!姚娘,你也一樣。工錢拿到手了,是該買肉吃,還是買新布做衣裳,都隨你們。
即便是存在手里,等銀錢多了再買塊地,買間屋子,都是有可能的。你們想想,那可是幾兩的銀子!
咱們村子里的那些長舌婦,一天到晚臉朝黃土背朝天的,一年能給家里頭掙多少?肚子里沒油水了,想買半斤豬肉,還做不得主哩!
等她們發(fā)現(xiàn)咱們能過好日子的時候,指不定得怎么巴結我們。到時候啊,那些人哪里還會記得自己說過些什么話?
晦氣兒?好笑!不掙錢的才晦氣兒呢!到時候啊,就輪到咱們來嫌棄她們了!”
“真……真的會有那么一天嗎?”
姚娘已經(jīng)受人唾棄,受了將近十年了。
而莫錦繡呢?雖說有里正護著,但十幾年來也沒少被人在暗地里罵是克星。
她們從來都沒想過,那些對她們嗤之以鼻的人,有一天會對她們另眼相待。
聽著方翠花的話,兩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可心里頭,卻多少也有了幾分期待。
方翠花瞧著二人眼中泛光,忙道:“當然有了!咱們附近這幾個村的泥腿子心里頭想什么,你們還不明白嗎?
明明自己窮得要死,還去嫌棄別人。一個個都是喜歡占便宜,巴結旁人拿好處的。
所以啊,我敢保證,只要你們自己把日子過好了,一堆人等著說你們的好話呢!
說罷,方翠花就舉了個例子,道:“旁的不說,光是說錦繡和姚娘吧!你們兩個的命都差不多,被人戴上克星的帽子,都不知道戴了多少年。
可相比之下,錦繡的日子就要比姚娘的日子好過一些。大家伙兒嫌棄歸嫌棄,可也只是在暗處。
哪里像姚娘啊,好端端走個路,還能被別人潑一身的糞水。”
方翠花將話說到這,大家伙兒心里頭都有數(shù)了。
兩個人都是克星,可莫錦繡的日子,就好過得多。
這是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莫錦繡有一個當里正的爹嗎?大家伙兒就算再厭惡莫錦繡,也得賣她爹一個面子不是?
而姚娘呢?沒錢沒勢的,自然慘不忍睹。
“也莫光說姚娘和錦繡了,你們這幾個也一樣!
方翠花見姚娘和莫錦繡已經(jīng)不像方才那么蔫吧了,又朝另外幾個人道:“雖說你們這幾個的家境好一些,但也沒到富庶得不用干活的地步。
就光說你們張家吧!天天養(yǎng)豬賣豬的,吃不完的肉,大把人羨慕?蛇@個中辛苦,也只有你們自己知道。
還有我家!都說我嫁得好,我生了三個兒子,有福氣兒,F(xiàn)在男人和大兒子、二兒子都在鎮(zhèn)上干活,會掙錢。
可他們掙的,那是流血流汗的辛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