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十點。
艷陽高照。
奪日城的鬧市區(qū),依稀可以看到一個背著木劍的男孩走在街道之上。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眼中滿是新奇,仿佛不管看到什么都格外的有興趣。
獨自走在街道。
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時間來做自己的事情。
而他最喜歡做的,就是沿著街道,看著一路上的車水馬龍,看著那曾經(jīng)從不曾見過的熱鬧的景象。
他叫林蒙。
是一個沒有過去的孩子。
爹爹告訴他,他是被他撿來的,是爹爹從戰(zhàn)場和寒冬中帶回來的孤兒。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
雖然只相處了幾天。
但是在醒過來看到爹爹的那一眼,他卻感覺到格外的親切和崇敬。
就仿佛在曾經(jīng)無數(shù)的歲月里,他都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就仿佛。
本就該如此。
所以在爹爹問他,愿不愿意跟他走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做出了回復(fù)。
“我愿意!
走在街道上,感興趣地望著周圍的繁華。
而就在這個時候,廣場上的一個人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似乎是一個云游詩人,穿著大大的紫色長袍,手里拿著豎琴,閉著眼睛,手指輕撫著琴弦。
悠揚(yáng)的琴音格外的悅耳而哀傷。
他不懂音樂,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那個琴音時,卻意外地感覺到無比的熟悉。
他怔怔地向著那個云游詩人走去,在那哀慟的琴音中不知所措,卻又失魂落魄。
終于。
他還是忍不住張開嘴,怔怔問道:
“你好……請問,這是什么曲子……”
那個云游詩人停了下來,抬起頭,露出了綠色的笑眼,柔和道:
“這是一個一千年前的曲子,知道這首曲子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它叫《紫羅蘭帝國的挽歌》,相傳是紫羅蘭帝國滅亡時,由帝國最后活下來的那些士兵們所創(chuàng),孩子,你很喜歡這首曲子嗎?”
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林蒙怔怔地站在那里,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他恍惚地低頭,道:“我不喜歡,它太傷心了!
那個云游詩人柔和道:“為什么你會感覺到傷心呢?那個帝國的滅亡,在很多人的眼里,反而是一件很振奮人心的事情。”
林蒙盤膝坐在地上,低頭道:“放屁!
那個云游詩人輕柔道:“你知道紫羅蘭帝國的歷史?”
林蒙低聲道:“我不知道,但我不認(rèn)為哪一個國家的滅亡會振奮人心!
那個云游詩人柔和的語調(diào)緩緩縈繞,他輕輕道:“是的,你說的很對,特別是對于那些經(jīng)歷過的人來說,他們并不認(rèn)為那個帝國已經(jīng)滅亡!
林蒙突然有些恍惚,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心底里不斷地沖擊著。
紫羅蘭帝國……紫羅蘭……
明明他沒有任何的印象,可是為什么,他會心痛呢。
很疼。
就像是針扎了一樣的疼。
“你愿意聽我講述一下那個帝國的歷史嗎?這個時代的孩子,已經(jīng)很少有人對過去的事,感興趣了!
林蒙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點的頭,他恍惚地坐在那里,聽著那個云游詩人的講述。
從帝國的建立與征戰(zhàn)。
從無盡的榮光,到抗神的奮戰(zhàn)。
在帝國最輝煌的時期而快速地隕落,他的聲音就像是某種魔力一樣,仿佛一下子將他拖入了一千年前的那個紛亂的戰(zhàn)場。
怒吼聲,劍刃入肉聲,爆炸聲,痛哭聲,滿天的雷鳴和不屈的吶喊。
甚至一直到最后。
他仿佛是親身經(jīng)歷了那個戰(zhàn)場一般,仿佛是真的經(jīng)歷過滅亡的那段悲慘歲月。
“紫羅蘭帝國也就是從那場戰(zhàn)爭之后就逐漸走向了滅亡,那是一段反抗與壓迫的歷史,他們向神想要個結(jié)果,但最終卻被無情鎮(zhèn)壓,什么也沒有留下!
“很多人說那個時代,是最愚蠢的一個時代,因為他們不懂得變通,不懂得享樂,也不懂的安分守己,所以他們死了!
林蒙恍惚地聽著。
他低下頭。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雙手竟是已經(jīng)濕潤。
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從臉上流淌而下,打濕了自己的雙手。
無神地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那個云游詩人遞給了他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銘刻著紫羅蘭花的紋章,紫色的花瓣綻放著,仿佛浸染了血和火。
“這是紫羅蘭帝國曾經(jīng)的標(biāo)志,它象征著永恒的忠誠與追尋,如果你喜歡的話,就留給你吧。”
他接過那個紋章。
怔怔地。
仿佛那個紋章重千斤,仿佛他接過時都沉重地讓她難以喘息。
而當(dāng)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
那個云游詩人卻是已經(jīng)消失了。
只有那淡淡的挽歌,才證明過他曾經(jīng)來過。
這一日。
他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原因,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今天是他第一次沒有遵從爹爹留下來的訓(xùn)練任務(wù)。
獨自捧著那個紋章,一坐便是一個下午。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沉默著,甚至任由大學(xué)落滿全身。
一直到傍晚。
一直到深夜。
直到凌晨時分,他才恍惚地睡去。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無比真實的夢,他夢到了王的隕落,他夢到了無數(shù)的戰(zhàn)士成片成片地倒下,他夢到了那諸神所帶來的如死一般的絕望。
不能死,不想死,不該死!
他夢到眾人在彌留前,空洞地唱著那最后的挽歌。
他夢到有一個人背著王的尸體,一步步地在荒漠獨自前行。
那是死亡,是破滅,是孤獨。
夢境的最后,他仿佛一個人被獨自留下,任憑他怎么追逐大喊,卻沒有一個人回頭。
只是仿佛有人在對他喊,又仿佛是他自己的心里的絕唱。
向東!
向東!
“向東!”
他猛然從床榻之上坐了起來,滿目的顫抖,汗水已經(jīng)打濕了他的全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飛快地推開大門,一把握住自己的木劍,沖出院子,沖出街道,一個人拼命地沖出城墻。
他喘息著,卻仿佛感受不到深夜的寒冷,也感受不到腳下的刺痛。
那個聲音不斷地告訴他。
向東吧。
向東去追尋吧。
那里有那朵紫羅蘭最后的余火,它的花瓣已經(jīng)凋零,但在灰燼中它還會生出新的枝葉。
那里才是你的歸宿。
不斷地奔跑,不斷地前進(jìn),咬著牙,任由汗水結(jié)冰,但握著劍與紋章的那雙手,卻是死死地不肯松開。
無盡的大雪,冰封了滿目的荒原。
只有一個少年在那冰雪中拼命地追尋。
仿佛跑過了整個歲月。
穿過了整個冰原。
終于在日出的朝陽即將升起,在第一縷曙光從那座高高的要塞劃過的那一刻。
那個在寒夜中跋涉了整整一個晚上少年終于抬起了頭。
高高的城墻之上,那面巨大的紫羅蘭花的紋章映照在東日的曙光中,迎風(fēng)飛揚(yáng)。
一瞬間。
滿目的淚光。
“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