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葉城二三十萬叛軍，城高糧多，怎么打？兄弟們的尸骨就在那擺著，五百條命換一百都換不到，即便是郭熙那廝大開城門，放咱們進(jìn)去肉搏，十有八九得吃敗仗，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竟然四門齊攻，想一天之內(nèi)破城，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敗，是肯定敗了，就是不知道哪天會敗，過了今夜，城門依舊堅(jiān)若磐石，盤查完死傷人數(shù)，太子肯定會心灰意冷，咱把陣亡將士報(bào)多一些，三千，五千，去殿下面前再哭一鼻子，先蒙混過關(guān)再說�！�

天色陰冷，鹿懷夫的臉色比起天色更為陰沉，摩挲著陪伴自己多年的長刀，低頭不語。

如今的碎葉城，是一具恐怖磨盤，每個(gè)時(shí)辰都要碾碎數(shù)千人，他麾下的萬余人馬，天黑都撐不到，可若是把這萬人放到別的地方，他不再是征西軍毫不起眼的鹿將軍，而是受人敬仰的鹿帥。

賀舉山看出他的糾結(jié)，正想趁熱打鐵，一名親衛(wèi)騎馬狂奔而來，直至二人三丈外，矯健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大聲說道：“鹿將軍，賀將軍，西門捷報(bào)，賊將郭熙派一名刀客偷襲李公子，反被李公子打斷左臂碎了短刀，灰溜溜跑進(jìn)了城，故而士氣大振，銳字營已登上城頭�！�

“哈哈哈哈哈哈�！甭箲逊蛲蝗淮笮Σ恢�。

賀舉山擰緊眉頭。

鹿懷夫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問道：“賀兄，咱倆的命，有李家少爺金貴嗎？”

賀舉山知道他要說什么，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鹿懷夫?qū)㈤L刀重重杵地，朗聲道：“你想要當(dāng)亂世奸雄，我不攔著，把你的人撤下來，別擋著老子攻城！”

鹿懷夫一步一步行進(jìn)，越走越快，跨過護(hù)城河上搭建的浮橋，拎刀猛沖，扯著嗓子喊道：“弟兄們，西門破了，是李公子干的，同樣是世家子弟，我鹿懷夫臉上有光，你們也會被高看一眼，同樣是七姓八望，不能拖了后腿，來，給老子瞅瞅，你們膽色何在！”

本來在城墻下假模假樣的保寧軍，聽完將軍喊話后，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各自抄起兵器，爭相朝城墻攀爬，有的將領(lǐng)嫌棄手下爬得慢，蹬出一腿，踹下了墻，給后面的人留出余地。

城頭叛軍見到對方主將沖陣，紛紛將巨弩對準(zhǔn)了他，一支支弩箭帶出勁風(fēng)，呼嘯而來。

鹿懷夫粗曠臉龐掛有冷笑，步伐稍作停頓，朝旁邊拐去，徒手接過一支弩箭，用拇指摁成兩截，猙獰喊道：“城頭的兔崽子們，就憑這點(diǎn)破爛玩意，想要爺爺?shù)拿�？做你奶奶的大夢！�?br>
叛軍見他如此囂張，拼命拉動巨弩，一人來長的弩箭，頓時(shí)遮天蔽日。

按照鹿懷夫的身手，想躲開弩箭簡直輕輕松松，可他身后有保寧軍士卒，自己能躲過，他們可躲不過，鹿懷夫冷笑一下，刀頭入地，硬生生掀起一道土墻，將大部分弩箭擋住，然后摘掉熊皮大氅，形成網(wǎng)兜，兜住余下弩箭。

“娘的，這熊皮是我那小妾親手縫制的，怪可惜嘞�！�

雖然說著可惜，但鹿懷夫沒有展現(xiàn)出一丁點(diǎn)遺憾神色，把大氅隨手丟掉，長刀旋舞，飛速抵達(dá)墻根，刀頭入墻，雄壯身軀掠起，抓住旁邊云梯，喊道：“磨磨唧唧的，在那舔葡萄呢？讓開，老子先來！”

沒用多久，鹿懷夫爬到垛口，才一露面，眼前一黑，烏泱泱的兵器迎頭鑿來，似乎把天都給遮住，啥都瞅不見，鹿懷夫罵了聲娘，腳踏墻磚，朝后躲閃，長刀刮蹭著墻壁，冒出一溜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