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揚起嘴角，會心笑道：“甚妙。”

入夜后，永寧城狂風(fēng)嗚咽，經(jīng)歷過短暫的電閃雷鳴之后，下起了今年從未有過的暴雨。

所謂風(fēng)雨殺人夜，許多行兇者都選擇在暴雨中作案，方便掩蓋行蹤，于是百姓關(guān)緊了門窗，謹(jǐn)防賊人惦記。

趙國公府大門緊閉。

路對面有一頂軟轎停了許久，任風(fēng)雨侵襲，仍巋然不動，更夫經(jīng)過兩次，軟轎依舊停在那里，按照他多年來的經(jīng)驗，轎子絕對非比尋常，若非身披蓑衣的幾名轎夫眼神如刀，早跑去永寧府報了官。

“老爺，一個多時辰了，風(fēng)大雨急，小心沾染了寒氣，夫人熬好了參湯，是該回府歇息了�！�

頭戴斗笠的相府老管家沖著轎子躬身說道。

能讓他如此恭敬的，只有瑯琊李氏家主李白垚。

肩扛大寧九十九州的宰相。

“尋常人褪去皮囊，無非二百零六骨，張燕云潛龍在淵，內(nèi)藏一萬八千象�！�

李白垚挑開轎簾，露出俊逸中帶有顧慮的臉龐，任由風(fēng)雨席卷車內(nèi)，直勾勾盯著國公府漆黑大門，呢喃道：“我若能看透他的心，該有多好�！�

羅禮衣袖展開，真氣斷絕雨幕，卷向李白垚的風(fēng)雨頓時改變方向，轎子周圍一滴雨水都未滲透進來。

羅禮輕聲說道：“既然老爺拿捏不準(zhǔn)，不如將難題交給圣人。”

李白垚放下轎簾，幽幽嘆了一口氣，“圣人要我自行決斷�！�

羅禮輕聲道：“圣人倚重老爺，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張燕云一旦放出去，攆走了貪狼軍，改道欽州，那是張家族地，他如今是張家族長，振臂一呼，萬人響應(yīng)，簡直是飛龍在天的局面�；貋硪参幢厥歉�，按照功績，必定封王封地，休養(yǎng)生息之后，或許又是一個郭熙。”

李白垚充滿憂慮道：“所以我不敢踏足國公府，更不敢對他發(fā)出北伐詔令，有京城困住狼子野心，張燕云折騰不出浪花，離開京城，將十八騎攥回手中，等于放虎歸山，后患無窮。北線一敗再敗，老成持重的趙之佛重傷不起，東南一柱崔如遲遲找不到敵軍主力，草原狼騎愛惜羽毛在外圍徘徊，朝廷已經(jīng)無人去替代趙之佛主持大局，難不成讓上將軍劉罄掛帥出征？京城的禁軍又該如何？張燕云對張家都不放在心上，當(dāng)著張凌隆的面都敢出言不遜，誰敢賭他的忠君愛國之心，難吶。”

風(fēng)雨愈發(fā)猛烈，巨雷滾滾，說話聲頃刻間被雷聲覆蓋。

羅禮低聲道：“老爺既然為難，那就再等等，如果北線戰(zhàn)局好轉(zhuǎn)，就不用再冒險而為�！�

李白垚憂心忡忡道：“上次送桃歌出京，張燕云單刀直入挑明了態(tài)度，他說是我下令，將他困在永寧城，話里話外透露出敵意，本來他就對封國公頗有微詞，再有這一道恨意，我怕他對桃歌下手，那孩子涉世不深，又和張燕云走得很近，真怕被趙國公玩弄于股掌之間。”

羅禮疑惑道：“老爺，困住張燕云，不是圣人的意思嗎？您怎么將禍?zhǔn)聰埩诉^去�！�

李白垚坦蕩道：“做臣子的，自當(dāng)為家國和圣人分憂解難。張燕云恨我，對大寧和圣人，或許還能夠忠心耿耿，如果是對圣人懷恨在心，對大寧而言，可就是滅頂之災(zāi)了�！�

颶風(fēng)裹挾著驟雨，吹在老管家臉龐，羅禮揉去雨水和淚水摻雜在一起的水漬，顫聲道：“老爺，您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