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心險于山川,難于知天,權(quán)貴心險似洪水,黎民厄難。”
“笑他也笑己,我也一樣,若不是貪圖郭家權(quán)勢,或許此刻在家與耕牛良田為伴,賢妻頑子,粗茶淡飯,白天苦讀,夜晚膝下承歡,似乎也不算無趣,可惜最后才明白這個道理,晚嘍!
最后兩個字,以輕飄飄的口氣說出,卻道出無盡悔意。
短短一番話,李桃歌聽出了宗大治和郭熙政見不合,二人關(guān)系似乎不睦,于是趁熱打鐵說道:“若是你幫忙生擒郭熙,踏破碎葉城,我會稟明朝廷,給你尋一條活路!
宗大治緩緩搖頭道:“罷了……已經(jīng)背負(fù)不忠不義的賊子罵名,就別再背上不孝之名,郭熙罪責(zé)再大,那也是我的岳丈,宗某的大恩人,不僅賜給宗家功名利祿,還將女兒許配給我,這些大恩大德?lián)Q來一死而已,其實(shí)是宗某賺了!
“之所以破城之際不肯自刎,是在等你們來,借你們之口,告訴全天下,宗大治尚有那么一絲微不足道的氣節(jié),僅此而已。”
“這世間沒那么好,下輩子不來也罷!
宗大治嘆完最后一口氣,抽出寶劍,抹向脖頸。
東方亮起晨曦。
紅血,黑發(fā),白袍,像是一幅凄涼無比的水墨畫。
李桃歌走出大堂,低聲道:“找一口棺槨,將宗大治厚葬,記得尋一處隱蔽地方,不要刻碑,以免百姓糟蹋尸骨!
大戰(zhàn)落下帷幕。
李桃歌心頭沉甸甸的,裝滿了陰晦和不舍。
并非同情宗大治和曹恕,這二人追隨郭熙謀反,死有余辜,只是覺得太過可惜,如果郭熙不反,這二人定是馳騁疆場的良將,能抵千軍萬馬。
之前安西鐵軍的威名,是由這些將士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多年后安西盛名不復(fù),可將士依舊驍勇。
李桃歌走在平崗城街道,耳邊傳來歇斯底里的哭喊,駐足望去,幾名保寧軍的士卒正在用皮鞭抽打一名百姓,豆蔻年華的女兒趴在父親身上,任皮鞭抽破肌膚也不肯放手。
李桃歌皺起眉毛,快步走去,用黃泉槍卷住皮鞭,朝一旁扯開,保寧軍伍長打了一個趔趄,正要罵人,回過頭來見到是他,急忙畢恭畢敬說道:“參見御史大人。”
李桃歌單槍匹馬沖上城頭,殺掉十三太保之一的曹恕,輕松干掉二十名護(hù)纛營,將大寧旗換掉郭子大旗,這氣吞山河的一幕,下面的保寧軍都看在眼里,之前敬他,敬的是李相之子和御史身份,現(xiàn)在敬他,是打心底發(fā)自由衷欽佩。
李桃歌瞅向少女,身上一道道鞭痕入肉三分,疼的嬌小身軀不停打顫,再幾鞭子下去,能活活疼死,李桃歌冷聲問道:“為何要打人?”
保寧軍伍長恭順答道:“回稟御史大人,這家伙是叛軍,自打咱們破城之后,換掉了衣袍,冒充尋常百姓,有人檢舉他是安西軍都統(tǒng),弟兄們在他家搜到了涂有血跡的長矛,手里肯定沾有咱兄弟的性命,所以才將他揪出來,準(zhǔn)備送往校場一并看押。”
聽到保寧軍的作法并無過錯,李桃歌臉色緩和幾分,“把他押到校場,聽候發(fā)落!
“諾!”
士卒試圖攙起那名安西軍都統(tǒng),可女兒死活趴在父親身上不肯讓開,保寧軍伍長又不敢動粗,于是朝李桃歌投去詢問眼神。
少女撕心裂肺喊著爹,一聲比一聲尖銳。
李桃歌也挺為難,如果強(qiáng)行拉開,按照少女的剛烈性子,肯定以死相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