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傘略顯嬌媚笑道:“咱倆命大,誰都死不了。”
一行人來到軍營大門,發(fā)現(xiàn)圍了上千百姓,手里拎著鋤頭柴刀,大有出城干一架的態(tài)勢。
李桃歌問了問百姓,領頭者是劉夫子,于是來到老人家面前,納悶道:“夫子,你這是要出城殺敵?”
劉夫子頭發(fā)和胡子都沾滿雪花,在冰天雪地里站了許久,凍得直打哆嗦,渾濁老眼盯著李桃歌半天,驚訝道:“咦,這不是那天送我棗糕的軍爺嗎?”
李桃歌笑道:“夫子,是我,棗糕可吃的盡興?等來日發(fā)了賞金,我再給您買些!
收了人家的禮,卻從沒給辦過事,劉夫子不免心中有愧,笑道:“牙都掉光了,吃不動了,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吧!
牛井扛著糞叉走過來,好奇問道:“夫子,您這是要干啥?帶這么多人堵住大營,該不會是謀反吧?”
“我七十多歲了,路都走不利落,謀誰的反?”
劉夫子沒好氣白了他一眼,轉而對李桃歌說道:“他們呀,都是我的學生,或者老子是我的學生,或者老子的老子是我學生。老頭子教了一輩子書,誤人子弟,哎,一個貢生都沒出過,可學生桃李滿城關,要他們識字讀文章,沒人聽,但讓他們拎著腦袋和蠻子拼命,還是有人能跟著老頭子走上城頭!”
一番話豪氣干云,頗有領軍大將氣度。
李桃歌會心一笑。
劉夫子從懷里掏出一把沾有油漬的刀,大聲嚷嚷道:“鎮(zhèn)魂大營死了那么多人,護的是誰?還不是為了城里的百姓?!他們寡情少義,寡廉鮮恥,是我這個教了五十年書的老頭子沒用!既然教書教不通透,那老頭子今日就拎著菜刀第一個上城頭,殺個蠻子給他們看看!啥是大寧氣節(jié)!”
李桃歌心中涌起暖流,畢恭畢敬行禮道:“夫子高義!
冬日暖陽持續(xù)不到一天,夜里又下起了大雪。
營里老卒出主意,將雪塊燒化,順著城墻潑灑下去,這樣一來,雪水變成冰塊,形成陡坡,踩上去又濕又滑,攻城難度大大增加。
之前步卒來襲時,城墻縫隙中插有鐵環(huán)和梯凳,鎮(zhèn)魂大營的士卒吊著繩索下去,將凸起的東西鏟出,又用熱水澆筑寬縫,凝結后不亞于泥土封固。
即便將旁枝末節(jié)做到完美無缺,面對幾萬悍不畏死的蠻子,士氣依舊低落,膽小者雙腿發(fā)軟,一個勁抽泣,還有的寫好了遺書,希望給家里人有個交代,大多數(shù)士卒表情木納,似乎生死和他們無關,整個城關被哀涼氛圍籠罩。
寅時三刻。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橘黃色初升。
玄月軍蠢蠢欲動,人馬逐漸靠近,目力奇佳者能看到騎兵換成了步卒裝扮,弓弩變彎刀,馬鞭換長矛,擂鼓聲一浪高過一浪,口中大肆叫喊,響徹云霄。
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鎮(zhèn)魂大營兩萬將士神色凝重。
或許,這是他們?nèi)松詈笠淮慰吹饺粘觥?br>
李桃歌環(huán)顧周圍,除去銳字營殘余,其它營士卒好像都如同行尸走肉。其實營里老卒都清楚,殺人見得多了,一腔血勇化為恐懼,腦子會變得遲鈍,說白了就是嚇傻了,耳朵里只有都統(tǒng)和校尉的軍令,揮動武器也只是潛意識動作。
這種士卒,統(tǒng)稱為木頭兵,但凡是惡仗,死的幾乎都是這種提線木偶。
“李軍爺。”旁邊傳來熟悉聲音。
李桃歌扭過頭,看到一張討厭的刀條臉,稀疏的眉毛被刀疤砍斷,嘴角掛有陰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