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兩軍交戰(zhàn),要打起十二分氣勢沖鋒,蕩平匪患,大多是一個跑一個追,倘若浪費馬兒大量體力,到眼前了精疲力竭,只有挨打的份兒。
老兵油子深諳此道。
速度一降再降,李桃歌扒開棉巾,露出口鼻,大口喘息。
冷風通透,胸中舒暢。
西疆這些日子,天天與馬為伴,在老孟指導(dǎo)下,騎術(shù)精進許多,雖然不如小傘和余瞎子嫻熟,足以和牛井掰掰手腕。
這種鬼天氣,尿尿都能凍成冰錐,倘若將鼻子露在外面,跑不出百里就得多倆窟窿,兵刃也得放到馬上,不然掌心稍微出點汗,很容易跟鐵器粘在一起,李桃歌喘了幾口粗氣,頓時覺得冷氣鉆入體內(nèi),忍不住打起了顫,趕忙把口鼻捂住。
旁邊的老孟碎碎念道:“叫你不要出關(guān),非不聽勸,一身細皮嫩肉,跟大姑娘一樣軟爛,馬匪沒見到,先把自己給凍個半死!
老馬旺財跟主人心有靈犀,打個了響鼻。
李桃歌強迫燦然一笑,“孟叔,玉不琢不成器,總得叫我出來見見世面,否則到老都一無是處,再說只是馬匪而已,又不是蠻子,您老大發(fā)神威,一人就能把他們拾掇趴下。”
寡婦村那一塊塊活著的望夫石,成為李桃歌想走出鎮(zhèn)魂關(guān)大門的鑰匙。
老孟冷眼道:“鎮(zhèn)魂大營盡是碎玉,沒有成器的玉,你想碎的話,不如叫薛四給剮了,也算是死在大寧自己人手里,沒便宜了蠻子。”
聽到兩人談話的玉竹酸溜溜說道:“孟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只擔心小桃子,我們幾個呢?都是一個營的兄弟,你老啥時候關(guān)照關(guān)照我們。”
老孟斜了他一眼,指著李桃歌喊道:“關(guān)照咋了,偏袒咋了,桃子以后是我干兒子,老子駕鶴西去,他給我披麻戴孝燒香上墳,你們這些白眼狼,誰能做到?”
牛井大大咧咧說道:“孟頭,披麻戴孝有啥的,你喜歡的話,回去我就給你披上!
眾人一陣哄笑。
“去你奶奶個荷葉腚!這不是咒老子呢么。傻子說話,老天不聽!
老孟朝暗沉的空中祈禱完畢,淬了一口,罵罵咧咧說道:“就你這大迷糊,話都不會說,燒紙都能燒錯到別的墳上,我是不敢惦記,。”
沉默寡言的小傘接話道:“咱們隊里,數(shù)桃子最穩(wěn)當,孟頭挑人沒挑錯,換成是我,十有八九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老孟意味深長望了小傘一眼,嘆氣道:“收收你的性子吧,要不然戰(zhàn)事一起……”
話沒說完,但誰都聽懂了他的意思,無非是小傘的莽撞沖勁,很容易成為驃月鐵騎第一波亡魂。
小傘淡淡說道:“能收的話早收了,要么馬革裹尸,要么封侯拜相,總要拼一把,不能白來人間走一遭!
老孟接連搖頭。
來到一處平地,走在最前方的王寶忽然停止不前,兵卒熟練勒住韁繩,馬嘶聲此起彼伏。
只見一具具尸體躺在雪地中,有人有馬,血紅色跟茫茫白色匯集一處,發(fā)出刺鼻氣味。
防止周圍有伏兵,王寶在附近繞了幾圈,然后催馬上前,用陌刀挑正尸首,觀察死者相貌和傷勢。
老孟曾經(jīng)兼過仵作,對勘驗尸體的活兒熟稔,自告奮勇下馬,等到全部查驗完畢,心事重重來到王寶馬前,皺眉道:“都統(tǒng),不對勁。”
王寶詫異道:“有什么不對勁?”
“傷口!
老孟直接明了說道:“所有死者致死原因各不相同,有的腦袋搬家,有的抹了脖子,有的捅穿小腹,有的劈成兩半,可傷口無一例外都是寬半寸,說明都是來自同一種兵刃。僥幸跑回城關(guān)的那家伙說,有數(shù)十名黑衣人,幾十人用同一種兵器,不像是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