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跟江南說開場白,如何面對百里鐵匠,左腳還是右腳踏進鐵匠鋪,一切都打好了草稿。
萬事俱備。
鐵匠鋪永遠是叮叮當當?shù)碾s亂,迎接客人永遠是一波波熱浪,有七八位家里沒柴燒的窮苦人家,圍在鐵匠鋪門口取暖,李桃歌從人群中鉆過去,踏入大門。
百里鐵匠瞥了一眼圖謀不軌的配隸軍小卒,冷聲道:“才送完食盒,咋又來了,莫不是皮癢了,想要錘子幫著敲打敲打!
貪圖人家寶貝女兒,跟挖去心肝無異,做賊心虛的李桃歌哪敢硬來,趕忙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百里大叔,我找江南。”
咣!
鐵錘狠狠落下,將菜刀砸成鐵餅,百里鐵匠沒好氣道:“不在!”
“誰說我不在!”
嬌小身影在鋪子里如蝴蝶穿梭,飛到李桃歌面前,漆黑眸子笑成月牙兒狀,充滿稚氣說道:“桃子哥哥,你來給我送臘八粥了?”
本來在肚子里打了無數(shù)遍的草稿,此時卻不怎么靈光,望著水潤雙眸,一股腦忘個干凈,李桃歌結結巴巴說道:“營……營里熬好了八寶粥,給……給你喝。”
小江南噗嗤一笑,如芙蓉初綻,調侃道:“為什么給我送粥呀?”
李桃歌羞的不敢抬頭,更不敢答話。
我有一斛春,愿贈佳人。
這句話只敢埋在肚子里。
百里鐵匠恨鐵不成鋼,暗罵一句孬種。
將心上人捉弄夠了,小江南拉著李桃歌衣袖,大搖大擺走出鐵匠鋪,“我跟桃子哥哥出去玩,不做飯了,你自己喝風吃雪吧!
百里鐵匠想攔也攔不住,嘮叨著女大不中留,將憤恨發(fā)泄到鐵器上,不知砸壞多少。
出了門,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李桃歌望著昏暗天色,擔憂道:“下雪了,你穿的單薄,不如回去吧!
小江南抬起下巴,用俏臉接住搖搖欲墜的雪花,兩者同樣晶瑩嬌嫩,轉了一圈又一圈,陶醉道:“其實我最喜歡下雪天,可惜老家只有雨,沒有雪,來到鎮(zhèn)魂關之后,才覺得這里更適合我。桃子哥哥,我前些天看了本書,書里有詩云,謾摘青梅嘗煮酒,旋煎白雪試新茶,明月上檐牙,咱們去青梅嘗煮酒,白雪試新茶好不好?”
江南出生在江南,那里煙柳畫橋杏花春雨,有喝茶習俗,且多出文人墨客,讀書蔚然成風,信口吟詩,再尋常不過。
李桃歌摸向錢袋,為難道:“酒倒是有賣的,但找不到青梅,白雪隨處可得,新茶在這個季節(jié)買不到吧?”
小江南莞爾一笑,勝似星華,“我就是隨口說說,入冬了,又是西陲邊境,哪去找新茶和青梅!
口氣嬌嗔,實際心里暗自歡喜。
隨隨便便的幾句話,如意郎如此上心,比喝任何美酒都要甜蜜。
李桃歌兜里的碎銀子,只夠買來幾斤廉泉酒,這種沙州特產的劣酒,酒體渾濁,泛著碧青色,遠不如皇城貴人常飲的富平陳春和嶺南靈谷。好在價格便宜,邊塞百姓常用它來驅寒解饞。
賞雪需登高遠眺,才能一覽千里銀裝美景,城內實在尋不到好地方,李桃歌帶江南上了城頭。
按理說,平時百姓不得登上城頭,但執(zhí)勤的是老孟,見桃子把鐵匠鋪的小美人拐了出來,笑的后槽牙都蓋不住,旱煙袋抽的直冒火星子。
你百里鐵匠不是挺牛嗎?仗著有把子力氣,有身不俗的手藝,對誰都是一副討債模樣。嘿,我銳字營的俊俏后生,把你閨女帶到城頭賞雪,還是光明正大從鐵匠鋪拐出來,有脾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