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大牢里臭氣熏天,到處彌漫令人作嘔的味道,幾縷陽光從窗隙中灑落,沐浴在一名長發(fā)遮面的男子身上。
別的地方臭如糞坑,唯獨這間牢房氣味略淡,男子囚衣整潔,無垢無塵,修長十指繞著稻草,一圈又一圈,隨后松開,反方向再繞,如此反復(fù)。
軍卒打開鐵頭鎖鏈,李桃歌走進(jìn)牢中,抬頭望著傾斜而下的艷陽,笑道:“我住過安西都護(hù)府大牢,也住過永寧城大牢,里面都是暗無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這里挺好,起碼沒把墻壁封死,曬曬太陽,順道曬曬心肝。”
田桂似乎沒聽見,依舊長發(fā)覆面,指尖稻草繞個不停。
李桃歌灑脫道:“我一個人前來,你若起了殺心,正是動手的絕佳時機(jī),要殺趕緊殺,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田桂淡淡道:“為何要殺你?”
李桃歌笑道:“你不是對劉識效死忠嗎?本侯乃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殺了我,好為主子出氣!
田桂撩開長發(fā),露出一對純凈眸子,里面沒有喜悲,也沒有哀樂,沉寂如同一潭死水。
手指輕彈,稻草像是箭矢般激射而出。
李桃歌耳邊蕩起一陣風(fēng),長發(fā)微微撩起,稻草堪堪擦過,透木而出。
桃花眸子一眨不眨。
田桂慢悠悠說道:“侯爺心中常有月明,不該殺!
李桃歌問道:“你的心中裝有何物?”
田桂沉寂片刻,哀聲道:“心死如燈滅,空無一物!
李桃歌挽起袖口,大步上前,突然一記猛踹,正中田桂胸口,接著掄起拳頭,雨點般落下。
牢外眾人看呆了。
瑯琊李氏少主,不是頂頂金貴的人物嗎?咋跑進(jìn)牢房里,痛毆一名囚犯?
這打架姿勢,是如假包換的玄武拳,比起潑皮還要潑皮,遠(yuǎn)不如坊間斗毆好看。
雙方都沒用罡氣,純粹肉搏。
李桃歌打得累了,大口喘起粗氣,恨聲道:“要不是本侯有傷在身,先揍一個時辰再說!”
田桂抹去鼻子流出來的鮮血,漫不經(jīng)心道:“侯爺想打就打,田某隨時恭候,只要一天不死,任由侯爺泄憤!
“泄憤?”
李桃歌破口罵道:“我泄你祖奶個憤!你是生是死,是忠是奸,跟本侯有鳥的干系!去年在老君山靜修,與諸位大真人閑聊時提起過你,花太安和左太星覺得該殺,裴太蓮聲稱道門好不容易出了名上四境,就這么死了實在可惜,白玉蟾老天師卻說:天下有道,走馬似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鄰,田桂護(hù)道有功,當(dāng)敬之!
“什……什么?”
聽聞道門輩分最高威望最盛的活神仙都夸贊,田桂忍不住站起身來,喃喃道:“老天師……真這么說的?”
天下尊卑有序,道門更甚。
八百里伏牛山,乃是老君悟道之地,無論自在宗還是清風(fēng)觀,無不頂禮膜拜。五殿大真人,已然是道門弟子可望不可及的正統(tǒng)魁首,白玉蟾對于他們而言,乃是實打?qū)嵉幕钌裣伞?br>
一個敬字,足以令田桂形若癲狂。
李桃歌凜聲道:“不信的話,到老君山親自去問,你這腿腳似乎有些不便,本侯派車派人拉著你去!”
田桂流出兩行清淚,顫聲道:“晚輩六根不凈,陷入欲障,愧對于道門,無顏面對老君山諸位天師!
李桃歌冷聲道:“沒臉去見道門前輩,那就在營里打雜,別關(guān)在牢里混吃等死,邊關(guān)不養(yǎng)廢人!砍柴,挑水,生火,澆糞,邊關(guān)有的是活干,再不濟(jì),去炒豆喂馬,有何不懂的地方,鎮(zhèn)魂大營銳自營槽頭親自教你!”